天寒地冻的缘故,臭水沟已经结了冰,二夫人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被冻在那里,手骨歪成奇怪的形状,应该是断了,脸上脏兮兮的,分辨不出容貌,右颊一条三寸长的口子,几乎把嘴角切开。伤口黑乎乎的,凝固着鲜血与淤泥,已经完全肿胀了起来。
二夫人只看了一眼,便觉着恶寒、腿软。
三夫人更不用说,尖叫着背过了身子。
就连宁溪也被狠狠地震到了,夜里太黑,没瞧太真切,眼下一看,方知玉婆子下手不是一般的狠,那手骨折得跟只剩一层皮连着的一样,怕是怎么接也接不上了。当然,她那一簪子也划得够狠,任胤郡王再情真意切,对着这张脸也会吃不下饭了。
“呀,二夫人,那不是三小姐的斗篷吗?”林妈妈认出了宁玥的衣裳。
二夫人勃然变色:“啊?玥儿?快!快去把三小姐救上来!”
“是!”林妈妈操起一个铁锹往臭水沟去了,湖面的冰并不算厚,但为了不伤到主子,林妈妈铲得格外小心,当她终于把冻成冰雕的人搬上岸时,眼珠子险些掉下来了,“四……四夫人?”
宁溪花容失色,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把掀开了林妈妈。
嘭!
没了支撑,蔺咏荷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宁溪拨开她脸上的乱发,又解开她上衣的扣子,看到熟悉的花纹,脑子里轰的一下空白了。
怎么会这样?
在她眼皮子底下,生生被打成残废的人、被她毁掉容貌的人、哭得撕心裂肺却连求饶都不能的人……不是马宁玥,是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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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梦与现实(下)
蔺咏荷与玉婆子的事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将军府,秦妈妈是第一个被吓傻的。按照计划,今天该是由玉婆子发现“晕”在腊梅园的她,她再嚷嚷府里进了贼,贼把三小姐掳走了,玉婆子随后带人在假山后发现冻得只剩一口气的三小姐……
但现在,玉婆子死了,贼喊捉贼的计划落空了,受害者也从三小姐变成了蔺咏荷。
天啦!怎么会这样?
老太太显然也气坏了,好端端的一个人,居然在府里被人凌虐成了这样,等她把那人揪出来,非得揭了他的皮不可!
还有,千禧院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主子不见了一晚上,也不晓得去找找?
这可真是冤枉了她们。蔺咏荷素来严厉,她叫人,她们便跟着,她不叫,她们可没胆子跑去打探她的行踪。再说了,昨晚她是被三小姐叫去清点嫁妆了,她们哪里料到她会出事?
老太太将贴身伺候蔺咏荷的下人,除绿珠与一个叫宝钏的小丫鬟外,全都打出去了。
心腹不知不觉间损毁大半,蔺咏荷幸亏昏迷着,不然,一定会活活气死。
教训完下人,老太太又叫来宁玥,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宁玥无辜地说道:“昨天晚上,我跟姨娘一块儿去库房,但是突然,妞妞荡秋千摔着了,我不放心就回棠梨院看看,等我看完妞妞再去库房时,没看到姨娘的人,我还以为姨娘走了呢。”
这一点,马宁馨可以作证,她不放心宁玥走夜路,执意送了她去库房,见蔺咏荷不在,便留下帮宁玥清点嫁妆,一直到天亮,二人才清点完。那时,蔺咏荷已经被发现出事了。
没有一项证据表明此事与宁玥有关,除了那件斗篷。
但一件斗篷能说明什么呢?
宁玥好心莫非还办了坏事不成?
还是说……那人一开始要凌虐的是宁玥,蔺咏荷只是恰好做了替死鬼?
宁溪很快想到了这一层,疯一般地朝宁玥扑了过去,揪住宁玥的衣襟,声嘶力竭地吼道:“是你!是你对不对?你故意把斗篷给我娘!你害了我娘!”
宁玥好笑地勾了勾唇瓣,无惧地看着她,道:“二姐姐这话说的我好糊涂,是我让姨娘不穿袄子就出门的么?我见姨娘衣衫单薄,好心好意地把斗篷借给她穿,怎么反被姐姐诬陷成凶手了?难不成……是我买通人打残了姨娘的手?是我拔下簪子划破了姨娘的脸?还是我把姨娘丢进臭水沟一冻一整晚,延误了最佳救治时机?”
她声音不大,却一字字、一句句,钉子一般打在宁溪的心坎儿上!
她曾有无数次机会将她娘的伤害降到最低,但她没有那么做……她怀着对宁玥无数的嫉恨,将她娘一步步逼到了半死不活的境地。
但凡她对宁玥有一丝一毫的怜悯,都不至于把她娘害成这个样子……
宁玥将宁溪的神色尽收眼底,知道宁溪的痛苦不是装出来的,可那又如何?她该心怀愧疚吗?要不是她早一步察觉到了宁溪的算计,被打残、被毁容的就是她了。宁溪可会为她掉一滴眼泪?
至于蔺咏荷,她就更不觉得愧疚了。
逼死她哥、逼疯她娘的时候,蔺咏荷就该料到报应迟早要上身的!
哦,对了,蔺咏荷不是很会爬床么?等父亲回来,看到她这幅尊容,不知……还下不下得了口。
宁玥含笑的眸光扫过宁溪几近扭曲的脸,对众人行了一礼,告退了。
宁溪气得追了上去,在大门口,宁玥即将踏上马车的时候,一把抓住宁玥的胳膊:“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算计我娘的!”
宁玥淡淡一笑:“是又怎样?说出去有人信么?别忘了,那些人全是你找来的,我不过是递了一件斗篷而已。”
“你……”宁溪气得胸口发堵,“你……你……你还杀了玉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