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五哥,看上去一副好脾气好说话的模样,实则最是执拗,决定的事情,谁也劝说不了。
她把话说的那般明白,还是没能断了他的念想。
程彦道:“五哥怎么没去昭阳殿看望薛妃娘娘生的小弟弟和小妹妹?”
李承瑾道:“锦上添花之人已经够多了,我去不去,又有什么关系?”
“倒是你,阿彦,今夜之后,你的处境会好很多。”
李承瑾温柔浅笑,如春风和煦温暖。
程彦道:“谢五哥吉言。”
李承瑾颔首,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去。
仿佛他大老远追过来,只为了给程彦一束发,与程彦说上两句话一般。
程彦看着李承璋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自小便这样,温柔体贴,最怕给人添麻烦,甚至就连喜欢,都怕成为她的负担。
可温柔体贴不是产生感情最主要的原因,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只怕着五哥早日能想明白这件事,莫在她身上花心思。
程彦揉了揉眉心,回到自己的寝殿。
如今北狄虎视眈眈,朝中又世家林立,薛妃生子带有异象的事情,从一定程度可以缓解大夏百姓的惶恐。
这件事很快便传出宫外,被市井百姓津津乐道。
有人说天佑大夏,在这种节骨眼上降下天之子,拯救九州万民。
也有人说这不过是后宫争宠的小手段而已,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种种言论不一,充斥着华京城的大街小巷。
又过几日,凌虚子的高徒玄明推衍天命,言薛妃之子是祥瑞,是天佑大夏,告示分发贴满各地,说薛妃之子是后宫争宠的话很快没有了声音,各地的诸侯王与世家们纷纷前来华京,恭贺李泓喜得麒麟子。
李泓大喜,大赦天下,九州欢腾。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信件飞马送至华京城。
长公主李淑看完信件上的内容,长眉微微蹙起,让麾下副将点兵督粮。
封地里的粮食只够边关将士吃用三月,这些时日里,程彦知道李淑随时可能会挥师北上,一直在联系世家筹粮。
世家们原是不愿意送粮给李淑当军用,但架不住程彦愿意用新的苗子作为交换,挣扎犹豫一番后,倒也给程彦送去了不少粮草。
副将略点了一下,虽不能支撑军队长期作战,但也够吃用大半年的,至于半年之后,麦子与水稻又该成熟了,到那时,无需去找世家们帮忙,国库和程彦李淑封地的粮食便够用了。
副将将粮草的事宜回报李淑,李淑点头,下令今夜便出发前往边疆。
临出战前,李淑拜别丁太后与李泓。
丁太后年龄大了,拉着李淑的手哭了好一会儿,最后道:“我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如今我年龄大了,经不得大喜大悲之事,你万万要保重身体,莫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淑道:“母后放心。”
李泓眼圈微红,掩面唤了一声长姐。
程彦道:“母亲放心去吧,华京有我和舅舅呢。”
李淑笑了笑,拂了拂程彦的发,道:“我与你说的话,你要放在心上。”
程彦点头。
母亲是何等精明的一个人,知道自己走后,崔莘海必有动作,怕她应付不来,叫她与李斯年去梁州寻番薯,等她寻到了番薯,母亲也该还朝了,还朝之后,再与崔莘海清算。
众人送一身甲衣的李淑出宫殿。
宫道上,李淑翻身上马,丁太后又追了出来,哀声道:“你、你一定要回来,莫与镇远侯一般。”
听到镇远侯三字,李淑眸光骤冷,丁太后抓着她的马缰,泪流满面:“你们当兵的,总是说马革裹尸还才是将军本色,以前我总觉得这句话不吉利,可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吉利不吉利了。”
“你纵然回不来,身体也要回来,你若镇远侯一般,我就拖着残躯去边疆寻你,十年,二十年,也要将你的尸骨寻回。”
“只求你可怜可怜你的老母亲,莫叫我一把年龄了,还要去寻你的骸骨。”
丁太后的眼泪止不住,李淑长眉微蹙,看了一旁的程彦。
程彦上前,红着眼睛去拉丁太后。
战场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绞肉机,任你英雄盖世,还是权倾天下,在战争面前,不值一提。
谁也不知道,一旦上了战马,还能不能策马还家。
所以每一次见面,都是最后一次。
李淑目光扫过丁太后李泓与程彦,一扬马鞭,英气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宫道上,马蹄声如雷震,掩去了丁太后放声大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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