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锐眉头微动,犹豫道:“你母亲........向你说过我?”
他记忆里的薛妃,是恨他入骨的。
从十二岁到十六岁,她人生最为美好的时光,全部浪费在他身上,到最后,她也只落个嫡女不是教出来,而是生出来的嘲讽。
她那般恨他,怎会在孩子面前提起他?
“对呀。”
崔乐薇点头道:“母妃经常说起光禄勋,说光禄勋才情好,骑射也好,什么都好,只是被家里人给耽误了。”
崔元锐呼吸一滞。
那些陈年往事,似乎随着崔乐薇的这句话全部涌上心头。
仔细想来,薛妃似乎从未说过恨他的话,哪怕他的无为,磨去了她所有的热情与深情。
他与她相识多年,她从未向他要过什么,更未求过他什么,唯一要他做的一件事,也仅仅是让他杀了许裳。
而杀许裳,是为了保住他们彼此。
薛妃说的不错,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总是明白的太迟。
崔元锐胸口微微起伏着,心口像是被人用利刃狠狠剜了一刀。
薛妃.......从未恨过他。
可笑他竟今日才明白。
崔乐薇看着崔元锐,好奇问道:“光禄勋,你家里做了何事?怎会把你耽误了?”
崔元锐抬眉,落日的余辉将他眼角染得微红,他静静看着面前小小的女孩儿,哑声道:“不是我家人耽误了我,而是我耽误了一个好女孩。”
崔乐薇面上满是不解。
崔元锐将崔乐薇紧紧抱在怀里,脸埋在崔乐薇身上的小包裹上。
暮春三月,清风有些凉,崔乐薇只觉得,背后的小包裹,似乎有些湿。
不知道过了多久,崔元锐松开了崔乐薇。
晚霞满天,洒在崔元锐脸上,将他英俊的脸庞照得有些微红。
崔乐薇突然觉得有些难受,又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
崔乐薇伸出肉肉的小手,奶声奶气道:“别难过了,你给她一颗糖,她就会回来了。”
崔元锐轻抚着崔乐薇的发,抿唇点头。
崔乐薇又道:“还有啊,你说要带我骑大马的事,你可不能耽误了。”
“你耽误了别人,一颗糖就能哄好了,我就不行了,再多的糖,你也哄不好。”
一想到崔元锐有可能食言,崔乐薇便觉得很是难过,可再一看面前的崔元锐,她的心又软了下来。
她自记事起便很喜欢崔元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仔细想了想,大抵是因为母妃时常在她面前提起崔元锐,又或许是因为崔元锐生得好看。
那么多的禁卫军,崔元锐是最亮眼的那一个。
黑色的甲,红色的衫,头盔之上,还有高高的大红色羽毛,别提有多好看了。
崔乐薇犹豫片刻,小小声道:“要不,你耽误我一年,便给我准备一颗糖?”
“等你见到我的时候,把糖一起给我。”
崔乐薇看了看崔元锐俊朗面容,道:“那时候的你,要是还跟现在一样好看,我就原谅你啦。”
小小的人说着小小的话,小小的身影落在崔元锐眼中。
崔元锐抿了抿唇,忽而觉得,原本因薛妃离去而空了一块的心脏,此时被面前女孩填得满满的。
“好,我答应你。”
崔元锐亲了亲崔乐薇的额头,闭眼再睁开,眼底一片清明。
他忽而有些明白,李斯年为什么要救崔乐薇,并且让崔美人带着崔乐薇来送他了——以前他为李斯年所用,是形势所逼,不得不低头,可现在,李斯年纵然将他的性命拿去,他也没有一丝怨言。
崔元锐将崔乐薇抱给崔美人,轻手轻脚用小包裹把崔乐薇保好。
崔乐薇有些不舍,拽了拽他的衣袖。
崔元锐道:“等我回来。”
崔乐薇这才松了手。
残阳如血,崔元锐揉了揉眉心,对崔美人道:“如今天子不理朝政,朝中风起云涌,安宁翁主顾忌众多朝臣,只怕未必会让袁行接替我的位置。”
华京城的人都知道,袁行是程彦的人,崔莘海兵变逼宫时,若不是袁行护着程彦,只怕程彦这会儿坟头上的草都三丈高了。
“而今朝事混乱,于翁主不利,却对翁主又是大利,翁主若想要那个位置,便无需在意朝臣们的想法,只将袁行作为光禄勋。”
崔元锐道:“光禄勋掌皇城禁卫,禁卫握于手中,旁人才不敢起异心。”
“尤其是,在沈存剑接替了左冯翊之后。”
崔美人有些不解,道:“仙源沈家素来不参与夺嫡之事,沈存剑是沈家四郎,他为左冯翊,当不至于对翁主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