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嘴巴微张,愣愣地听着。
罗涌说:“我心想,三儿你要坐八年牢,这玩意儿我还能给你存八年啊,还不都长成炭煤球子了。我没想到那小子这么认真,这叫一个急眼啊,不乐意啊,跟我大吵了一通。他说,现在都找不见程警官了,都不知道你在哪儿,就剩下这包东西,我竟然还给他扔了,我把‘程警官’给他扔了!……”
“罗战这人,有时候特犯浑,你甭搭理他……”程宇哭笑不得地。
罗涌望了一眼远处坐着的罗战,摇摇头叹口气,笑意里浮出深切的无奈与宽容。
程宇也挺不好意思,脸颊发烫,耳廓微红,心里那股子酸的甜的苦涩的滋味儿就甭提了。
他的视线缓缓地移向浓绿浓绿的柏树林,密实的针叶在阳光里婆娑,光影中晃动的都是浓浓的回忆……
记忆里那一片远山涂满了鲜血的颜色,那都是他的血,他的心!生死一线间泪眼相望刻骨铭心的怀抱,那是他跟罗战两个人这辈子永远解不开扯不断的纠缠……
罗家老大一句废话也没说,甚至都没问过,嗳,程警官你怎么来给我爸扫墓啊?你谁啊,你算干嘛的啊?
彼此之间,似乎啥话都不用问,也不必解释,站在一处,就像是做一家人已经做了很久很久,已经五年了……
罗战坐在白玉石碑跟前,春日一缕温和的阳光在这人脸上描摹出半明半暗的浮影,神情肃穆。
罗爸爸碑前搁着一瓶二锅头,一碟糖耳朵,一碟芸豆糕。黑白色的小肖像在白菊花丛里微笑,眉眼间慈祥和气。
罗战正在跟他爸爸唠嗑,这会儿瞧见程宇来了,眸子一亮,赶紧拉着程宇也坐下来。
“爸,我今儿给您带个人来,程警官,程宇,您瞧瞧,喜欢不?”罗战说话间还不忘了耍贫嘴,“喜欢吧?小程警官人见人爱的,您老能不喜欢吗!”
程宇默默地坐着不说话,又听见罗战说:“爸,我现在改好了,重新做人了,再不犯浑瞎闹了,真的,程警官可以给我作证!
“而且吧,三儿现在有家了,有了一个妈,可疼我了!我还有了个好媳妇,对我特好,程警官就是我媳妇,您没想到吧呵呵,您看我这辈子就这么过了,成吗?”
程宇下意识瞪了罗战一眼。可是有罗大爷在面前盯着呢,这么庄重严肃的时刻,他也不能薅起罗战的衣服领子摇晃说,明明你才是我媳妇!
罗战恬不知耻地迎上程宇的白眼儿,眸子里透出得了逞的快意,笑呵呵地说:“爸,我也不像以前招猫逗狗招三惹四的了,我可不敢,程宇管着我呢!媳妇最疼我了,是吧媳妇?”
罗战说着捏程宇的手,程宇不理他。
罗战又指给程宇说:“我爸以前常做糖耳朵和芸豆糕吃,他做的可地道了。你尝尝?”
罗战捏了一小块芸豆糕喂给程宇。
程宇摇摇头,不吃。
罗战说:“尝尝呗,今儿这几盘点心是我做的,我没我爸做的好吃,也能凑合了。”
程宇慢慢地咀嚼,默默地品味:“嗯,你做的确实没你爸做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