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玧琰在鄢水以北听闻荆国镇守衡山郡的东柱国芈负用诈降之计消灭了楚国正军士卒近二十万人,亦是意料之外,随即想到了楚人那等自视甚高的一面,便是有一些释怀了:自大的楚人啊!
即便是名义上作为秦军主将的桓羽,得到这消息也是有一些惆怅,比起来多日前他听闻到的,东柱国芈权将要降入楚国更为震撼,即便是桓羽这等心思颇为耿直的武将都已经是猜测东柱国芈负是想要保留手中的权力以及地位与郢都分庭抗礼,甚至是不惜投降楚国。
谁又能够料到,这仅仅是东柱国的芈负的诈降之计,于此相应的,芈负用衡山军伤亡过半的代价换取了楚国近二十万将士的伤亡,更是连楚国朝堂位高权重的太傅费无极都活捉了,不可不谓此战乃是大捷!
尽管时候遭受到了楚人的报复,几乎是夜以继日的攻打荆衡阳诸县,但是即便是得到了一个衡阳郡,恐怕也是难以抵消楚国伤亡二十万士卒的损失!
桓羽很是踌躇,当年的五柱石将唯独他,背离了荆国,甚至是连原本被天公视为“虎狼之辈”的熊纪亦是为保卫荆地而努力着,却是没有想到,唯独想来求寻忠义的自己,背离了荆国!
尽管其中还有很多阴差阳错,尤其是素来仁信的柘王屈衍都是为了权宜之计骗取了桓羽的信任,但是这种巨大的落差感亦是让桓羽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看着自己失去的左臂,桓羽也是一阵咬牙切齿,自从失去一臂之后,桓羽便是不再领军上阵:“熊纪!”
桓羽几乎是咬牙切齿,青筋暴露,可见对造成这一切的熊纪是多么的恨意,到了最后,桓羽也是瞧着郢都的方向说道:“要怪就怪那死去的老物实在是处事不公吧!”
当年的北柱国,本是册封给彼时身为五柱石将之一的桓羽的,但是谁能够想到,却是被祝融天公的胞弟,那个一无是处的芈权趁机阶段,天公为难之下,自然是约定了北伐一事,这才是酿成了荆国如今天怒人怨的地步。
桓羽看着脚底下暴涨的河水,如今已经是五月下旬了,蛮河之上已经是筑起来了一道道河坝,隐没在山林之中的古河道亦是被秦军士卒休整出来了,就是在这几日,可能是明日,也有可能是后日,积蓄了大半个月之久的河水,将会肆掠在山林之间,让那条安静了近百年的古河道再一次喧闹起来。
用不了一日,这蛮河的水,便是直接到达鄢城西北侧的熨斗坡,直接泄流而下,鄢城乃是一处高地,无法储水,鄢城城高墙厚,也是经不起大水浸泡的,尤其是那天古河道如今也是被山石林木包裹住,极易形成泥石流,在天地自然之力的面前,即便是鄢城耗尽了人力物力修建而成的,也是不堪一击!
桓羽已经是预料到了,数日后的鄢城之战,绝不逊色于东柱国芈负的衡阳之战,还有可能是尤胜之。
作为鄢城之战,秦军名义上的主将,桓羽在得到了衡阳一战的消息之后,倒是有一些释然了,衡阳一战,东柱国芈负斩杀的人数并不在少数,尤其是听闻东柱国芈负有杀俘虏铸成京观,楚国军队大肆屠城的举动,亦是让桓羽接受了当下大乱之世,平民的性命便是如同草芥一般轻浮无力。
陈之庆今日亦是到达了武安乡,见到了桓羽,带来了公子琰的命令:“桓将军,公子琰下令,今夜开渠引水,明日一早水淹鄢城!”
“怎么会如此之快!”
“据说郢都那边已经是起了变状,芈负返归了郢都接手的兵权的调动,迟则生变……”陈之庆顿了顿,随即也是对桓羽透露了新的消息:“那屈衍也是不日前崩亡了!”
“柘王也……”桓羽磨挲了手掌,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随后才是闭上了眼睛:“明日必会水淹……鄢城!”
陈之庆见状,岂会不知晓桓羽心中的煎熬,但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对于这位昔日攻占邓国的敌将,陈之庆虽是理智,但终究是怀揣着一份敌意,尽管这位桓羽乃是如今秦军的主将。
日后的秦国史书上也是会如是写到“楚新蔡会盟后,秦率军南下,敌将桓羽降秦,献计水淹鄢城,自领兵马使之,为秦伐下鄢城!”
说到底,这位昔日威风禀禀的寿王桓羽,终究是一位可怜人!
果然,暮色将要四合之际,虽无桓羽作为主将的命令,但秦军将士已经是在开渠引水了,驯服了大半个月之久的蛮河终于是像一条腰粗百丈的银蛇,迅速窜进了山林之中,肆掠着……
那古河道,就是银蛇的运动诡计,一路上,古河道上的淤泥,大石甚至是林木,在肆掠的河水面前,皆是被连根拔起,随着水流向下涌去。
这一条古河道的尽头,便是鄢城西北尚没有一里之处的熨斗坡,正对着鄢城的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