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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往甘露殿向魏天子询问有关于颐王赵弘殷身世的当日,在赵弘润回到太子府后,门人便呈了一份来自雍王府的请帖。
这是一份「白事」贴,其中内容,无非就是请赵弘润于次日观礼雍王府的丧殡之事。
回想起雍王赵誉自焚于锦绣宫一事,赵弘润亦忍不住有些唏嘘不已。
从利益角度来说,雍王赵誉并没有做错,历代君王储君,有几个不是在抓权呢?只不过若摆在「整个魏国」的立场上,由于雍王赵誉此举会引发内战,因此赵弘润执意反对——比如这次内战,虽然具体的兵力伤亡人数与经济损失数额暂时还未统计出来,但可以预想,这场波及了至少三十万军队的内战,所造成的损失,恐怕已不亚于魏国近一两年来与宋郡北亳军的战争损失。
这是毫无意义的内耗。
端详着手中的请帖半响后,赵弘润来到了府内北苑的芈姜的寝阁。
此时芈姜刚刚将吃饱奶水的儿子赵卫哄睡,瞧见自己丈夫走入屋内,通过某种不可思议的心有灵犀,她察觉到她夫婿的心情有些沉重。
“怎么了?”她问道。
见此,赵弘润遂将请帖的事与芈姜说了一遍,随后嘱咐道:“明日早朝之后,我会来接你们,到时候,你与雀儿,带着卫儿,随我一同到雍王府观礼。”
芈姜点点头说道:“应该的。”
虽然她对雍王赵誉生前的有些行为也很是不满,但既然如今雍王赵誉已故,这些恩怨自然是一笔勾销了。再者,雍王妃崔氏,此前对她与赵雀也是百般亲近,虽说是为了笼络,但彼此怎么说也有一丝情谊在其中。
一想到那位雍王妃崔氏失去了丈夫,需独自一人抚养雍王赵誉几个未成年的幼子,芈姜心中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次日,赵弘润早朝前往皇宫主持早朝,随后,在文德殿用过早膳后,他也去垂拱殿坐了片刻。
待等到辰时前后,赵弘润估摸着差不多了,遂与内朝的诸臣打了个招呼,径直离开了皇宫,返回了太子府。
而此时,太子妃芈姜与侍妾赵雀,因为昨晚就被赵弘润叮嘱过此事,早早便起身,也准备上的丧事的礼物,在府内等待着。
接上芈姜与赵雀以及幼子赵卫,赵弘润一行人前往城内的雍王府。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来到雍王府的府门前。
待等下了马车后,赵弘润四下打量着,见雍王府的门前简直是门可罗雀,亦忍不住暗暗摇了摇头。
记得想当初,雍王赵誉得势时,这座王府每日不知有多少人前来拜访,尤其是雍王赵誉在府内设宴时,府门前那一块并不算小的空地,停满了马车,堪称是人无立锥之地。
可如今,这座王府外却是如此的冷清。
想到这里,赵弘润不禁摇了摇头,喃喃说道:“世态炎凉啊……”
听闻此言,宗卫吕牧与周朴对视一眼。
在他们看来,雍王府的门前之所以如此冷清,「世态炎凉」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还是在于很多人都在等待着“讯号”——即太子赵润看待雍王赵誉这位旧太子的态度。
毕竟不少人都知道,太子赵润这位「原肃王殿下」,前一阵子可是被雍王赵誉派数百名禁卫军软禁在肃王府的,谁敢打赌保证这位太子殿下对雍王就没有恨意呢?
倘若参加了雍王的丧礼,结果却得罪了如今权势滔天的太子赵润,那岂不是不值?——所以说,这是人之常情。
当赵弘润搀扶着抱着幼子赵卫的芈姜走下马车时,在雍王府的府门口,两名穿着白衣、头上绑着白绫的家仆,亦早已注意到府外那辆突然而至的马车,以及马车车厢外侧那明晃晃的「太子府」的字纹。
“肃王殿下?不,太子殿下……”
那两名家仆吃了一惊,其中一人连忙奔入府中。
没过片刻工夫,待定赵弘润领着芈姜、赵雀以及诸宗卫,刚刚迈步走上雍王府门前的台阶时,雍王赵誉的宗卫长周悦便带着几名家仆,急匆匆地从府内迎了出来,对赵弘润抱拳行礼:“周悦,见过太子殿下。”
由于情绪不高,赵弘润只是点了点头,与周悦打了声招呼,随即便迈步走入了府内。
期间,周悦带来的家仆中,有一人高声唱喝道:“太子殿下、领太子妃、世子,入府观礼。”
“太子殿下、领太子妃、世子,入府观礼。”
“太子殿下、领太子妃、世子,入府观礼。”
随着一声声的通报,这个消息迅速传到内院。
此时在内院的厅堂中,雍王赵誉的灵柩正停在大堂中央。
说是灵柩,但木棺内并无雍王赵誉的尸骨,只是放置着后者平日里最常穿的一身服饰而已,毕竟雍王赵誉是自己点了把火自焚于锦绣宫内,待等锦绣宫崩塌后,哪里还找得到这位皇子殿下的尸骨,别说尸骨,就连骨灰都找寻不到多少。
“太子?”
跪坐在雍王赵誉灵柩前的王妃崔氏,不禁地抬起了头。
相比较此女成为太子妃时的风华,此刻的崔氏,双目泛红、脸庞略显枯燥,短短几日就衰老了许多。
“……”
而此时,屋内还站着一个手拄拐杖的老头,闻言亦下意识瞥了一眼屋外。
这个老头,即是王皇后的父亲、当朝的国丈,也是雍王赵誉真正的外祖父,泫氏县王氏一族的家主,王寓。
不得不说这个老头有点意思,想当初外孙雍王赵誉得势的时候,他非但没有与后者相认,然而带着王氏一族投奔了桓王赵宣——如今得称呼桓侯赵宣,可如今,得知亲外孙雍王弘誉过世,在朝中许多官员都在顾忌太子赵润的态度而迟迟不来观礼的时候,这个老头却是最早一个到了雍王府。
当时,就连雍王妃崔氏、内弟崔咏、宗卫长周悦等人,亦感到颇为意外。
“姐,我去迎一下太子。”
雍王妃崔氏的弟弟崔咏,跟姐姐知会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了灵堂。
待等崔咏走出灵堂后没走多远,就瞧见太子赵弘润领着太子妃芈姜与侍妾赵雀,在一干宗卫的随同下朝着这边走来。
崔咏紧走几步,拱手行礼道:“崔咏,拜见太子殿下。”
赵弘润与崔咏的关系很不错,叫着崔咏的绰号与他打招呼道:“崔内弟不必多礼,今日以二王兄为最大。”
崔咏点点头,抬手请道:“太子请,太子妃请。”
在崔咏的带领下,赵弘润一行人来到了灵堂。
由于赵弘润的身份已今非昔比,就连雍王妃崔氏亦亲自迎了上来,害得赵弘润连连摆手道:“王嫂莫要拘礼。”
在与崔氏寒暄的期间,赵弘润环顾灵堂,打量着灵堂内的人。
说实话,此时在灵堂内,就只有小猫两三只,除了雍王赵誉的宗卫们外,就只有崔氏一族的几个人,似吏部尚书郑图、兵部尚书陶嵇、户部尚书杨宜等被雍王赵誉提拔的朝廷官员,居然一个也没到场。
虽然赵弘润也能猜到,此刻这些官员想必正在自己府衙的班房内当值,但说实话,心底还是有些不快。
倒是王寓这个老头,让赵弘润颇感意外。
由于彼此曾经的关系很僵,赵弘润并未主动上前与王寓搭话,而这个倔老头,亦是拄着拐杖站在原地,两人只是相视点了点头,权当已打过招呼。
领着太子妃芈姜与侍妾赵雀,赵弘润亲自上前为雍王赵誉上了一炷香,随即,便静静地站在一旁。
期间,府内的家仆为赵弘润搬来了一把椅子,但赵弘润考虑到这不像话,遂没有接受。
倒是太子妃芈姜,并未推辞崔氏的好意,在几名侍女的带领下,到隔壁的偏厅歇息去了——毕竟灵堂这种地方,才几个月的幼子赵卫最好还是离得远些为好。
可能是这会儿前来吊丧的宾客很少,雍王妃崔氏与儿子赵言遂来到赵弘润跟前,轻声说道:“太子殿下,请借一步说话。”
赵弘润点点头,跟着崔氏母子走到角落,便听崔氏低声说道:“太子殿下,待亡夫丧事之后,臣妾想带着言儿回酸枣,恳请太子殿下恩允……”
赵弘润愣了愣,感觉有点迷糊。
因为在他看来,雍王赵誉死后,雍王妃崔氏想带着儿子回酸枣抚养这种事,根本无征询他的意见——难道他还会阻拦不成?
想了想,他皱着眉头问道:“王嫂,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只见崔氏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是皇后……王皇后前两日派人前来,欲将言儿接到凤仪宫抚养,臣妾……”
『王皇后?』
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此刻也摸不准王皇后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是觉得儿子(雍王赵誉)没有被施贵妃教好,于是她决定亲自抚养、教导孙子赵言?
想了想,赵弘润问道:“王嫂是怎么想的呢?”
崔氏偷偷看了一眼赵弘润,内心不禁有些纠结。
虽然她也舍不得儿子,但相比较她将儿子赵言带到酸枣抚养长大,赵言留在大梁、留在宫内,留在王皇后身边,无论是接受的教育、亦或是生活的条件,都不是酸枣那一介乡下县城可比。
问题是,眼前这位新太子是否允许呢?
一想到自己的丈夫曾经派禁卫军软禁过眼前这位殿下,崔氏便心虚地很。
在足足犹豫了好一会儿,崔氏这才鼓着勇气说道:“若是……若是太子殿下不介意的话,臣妾希望……希望言儿能留在宫内,好过跟着臣妾……回酸枣受苦……”
见眼前这位雍王妃说话吞吞吐吐、且时不时地偷偷观瞧自己的神色,赵弘润当即就懂了,微微一笑,问道:“王嫂可曾想过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