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不忍回头去看自己走过什么样的路,他也不愿意过多考虑以后的路,但到底有很多因素逼着他下场,就如六年前,逼他舍弃掉一切繁华,又像四年前他提起刀砍出的那一片尸山血海,也似眼前来自杜聪的“威胁”。
他明白这些士大夫的心思,这些为了“国家大义”连自己都能放弃的人说出来的话,由不得他不在意。
恰好他眼下不想惹麻烦。
何况一个死人,本就该永远死掉才是。
王凝心事重重的时候,大帐里的杜聪也是阵阵坐立不安,他尽管不能确信自己的猜测就是对的,但凭多年战场上下来的直觉,他已经有了三成把握。因此他才会说那些话,逼王凝下场,然后验证他的那些猜测。
与此同时,他手下掌握的情报系统也已经开始按照他的要求搜索一些东西,这虽然是个漫长的过程,但眼下人就在自己眼前,他有足够的时间来等。
几家心思,有些事也就不能再藏在水面下了。
王凝离开军营后没有回去,家里依然认为他还被扣在军营,时间就这样晃过去了。
各自忙碌了一段时间之后,之前定下的下聘的日期过了都没人知道,待想起来时已经到了九月份了。
秋风骤冷,长江天堑到底没能阻挡从北方过来的寒气,江宁一下子冷了下来,街上衣衫褴褛的乞丐也多了起来。
新法已经过了快一年,一些问题也暴露了出来,有的已经处理掉,有的却还没有拿出章程,反而积累了下来。朝堂上的争吵也因此而频繁起来。
北方的摩擦以靖边军调防为代价平息下来,这也使得很多视线都转到了新法的事情上。确实新法之下,取得一些成绩,但这些成绩放到天下这样的格局里,就显得很渺小了。
登基一年的皇帝为此焦头烂额,甚至在朝堂上发了好几次火,有人已经嚷着重新起用吕简,贬斥以杜贤为首的变法派。
然而年轻的皇帝这次是铁了心,神武元年的恩科之下,取了二十余人,这些年轻人甚至都不用走吏部的一大堆考核,直接被授予了官职派往各地,可见皇帝对他们是给予了很大的期望。与此同时,神武二年的春闱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短短半年的时间内,哪怕是恩科,连开两科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也正因此表明了皇帝对朝中大部分人的失望。
只是新人的成长总是需要时间,这些年轻官员下放到地方之后,没多久就被磨了气性。
官场上的事情到底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容易,也不是有皇帝的支持就真的能够很好的开展工作,何况还有一句话叫做“天高皇帝远”。
孙恒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容易,哪怕他本身就是江宁人,他也明白了在家乡为官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简直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世家大族不配合,他这知县也就是个名头了,一开始那些人还念几分家乡人的情分,到后来却是直接不搭理他了。
大抵是知道不可能将他变成自己人后,他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浆里往前爬,艰难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