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此,总有一些郡县没有受灾,而且还可以从齐国购买粮食……”见她的脸色依旧不好,嬴政话锋一转,不悦的说道“……秦国不也同样受灾了?况且还有瘟疫即将横行,你更应当忧心秦国!”
“我又不是秦国人,何必担忧。”明夷反驳道。
“你非秦人,但朕乃秦王,这数月来为大灾操劳至此,明夷你就不应当关心一二?”嬴政越发不悦的说道。
“我……”
明夷直觉想要反驳,却又一时半会儿找不出精准的语言说出口。
说什么?说没必要关心他,但现在要划清关系似乎也有些晚了。
明夷想了想,试探着说道“陛下真是辛苦了,还望保重身体。”
“敷衍!这些话朕隔三差五就在奏章上见到。”嬴政不满意的说道。
“那陛下想我怎么说?”明夷问道。
“何必说些虚话,明夷自当身体力行的关心一二。”嬴政语气平静的试探道。
还挺得寸进尺的嘛,明夷沉默一下,目光古怪的认真端详起面前秦王来。
嬴政唇角微微含笑,坦然自若的任由她打量。
一身玄黑色王袍的秦王屹立在城墙之上,漆黑长发规整的束缚在发冠之内,鼻梁高挺、眸光深邃,五官俊朗且毫无瑕疵。比起几年前刚刚继位时还有些年幼的少年,如今的嬴政显然已经随着身体渐渐长成而越发气度非凡,仅仅是平静屹立在原地,也有不容忽视的威严气场。
明夷若有所思。
如果睡了这样的秦王,非但不吃亏,而且还称得上是血赚,只是睡完之后恐怕会有麻烦。
还是再等等合适时机的好。
姬明夷久久不曾回话,嬴政也不以为意,牵过她的手往城墙下走。
所幸这种遮天的蝗灾持续两日之后,在农人的大力和冬日来临下,蝗虫也开始渐渐的减少。
然而咸阳的官吏还没有松一口气,瘟疫就紧随其后席卷而来,这疫病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在整个秦国蔓延开来,造成死伤无数。
去年发生的旱灾,一直到今年的蝗灾和瘟疫,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这接连不断的打集中让秦国的大部分底层庶民终于承受不住,从最南方的巴蜀之地到北方的雁门郡,每一个治下的郡县村庄里饿殍遍地,大量的难民开始涌入大小县城的街头,挨家挨户的乞讨。
感染疫病的人混杂其中,又间接地导致了更多人病死感染。
这些难民当然没有用来通行的验传,但在生死关头,谁还顾及得了这个,要知道被小吏抓到没有通行证明,然后再丢入牢中和修城墙,也好过在收成粮食根本不够生活的村庄里等死。
在这种混乱当中,秦王飞快启动了之前预备的诸多手段。
咸阳宫中传出一道道王令,首先强迫了各地的官吏再次加强检查流民难民的验传,如果没有确切公务,则必须待再所在郡县不得走动,违者处死!
这道王令在引来一片骂声的同时,却也有效遏制了瘟疫的流传,而与之伴随的,是在一年多以前就断断续续运送到各地郡县的石灰从仓库中拿出,郡守官吏按照吩咐掺水以后泼洒在每一条街道和人烟密集的地区,并且强迫把所有得了瘟疫的人单独生活在某一个地区,任何身体健康的亲人都不得探望。
咸阳城中,太医令的诸多医者乘着快马离开,然后奔波在各地给人看诊。
秦王下令减免了不止一个受灾严重的郡县粮食赋税,其余各地也根据灾情多多少少有所减免,之前库存中收存着最后一点粮食也终于在此刻放出,根据各地的灾民数量多少而分发救灾。
在秦王这样强硬有效的手段下,混乱的灾情虽然还未结束,却终于渐渐控制。
这两年的秦王处理大灾的手段之高超熟稔,令人心生叹服,秦国上下也终于不再议论他以往的“暴虐”事迹,开始夸赞起年轻秦王的英明。
当然,这英明是有代价的。
咸阳宫里,秦王已经连续数日只睡两三个时辰了,而距离上一次完整睡一觉,已经间隔半个月了。
即便嬴政是正值精力充沛的年纪,也不免得显现出几分疲倦来。
所以当明夷见到嬴政在百忙之中抽空出来亲自找自己时,不由得有几分惊讶。
“这个时间陛下不是刚刚下朝?”明夷笑问道。
而下朝之后要马不停蹄的处理奏章和召见大臣议事,总之绝对没有时间来找她。
嬴政似乎刚一下朝就走来,因为身上华丽的黑色王袍还没有换下,而不是穿一身普通的便装。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话,表情平静,如同在大臣面前一样,将所有的思绪压制在冷淡平静的表情之下,让人看不出端倪。
明夷在这神色中感觉出异样。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明夷认真了表情问道。
嬴政思索一瞬,决定单刀直入的说。
“你母媪得了疫病。”嬴政说道。
明夷表情空白了一瞬间,惶恐像潮水一样蔓延在心里。
“医者已经前去诊治,马车就在宫外的夹道停留等待,你现在即可出宫去探望。”嬴政简洁的说道。
“怎么会……”明夷不安的喃喃说道。
嬴政伸手,安抚似的划过她的脊背,那一闪即逝的温暖让人留恋。
“太医令医术高明,你母媪的病可以痊愈,不必担忧。”嬴政简洁说道,声音里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平静。
说完这句话后,嬴政转身离开,脚步不停的走向寝宫接见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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