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兴初没有犹豫,“可李管事对孩儿很好,请爹看在孩儿的份上放了他吧。”
林戚笑了,伸手落在面前少年的头上,然后缓缓向下落在他的脖子上,手掌掐着他的脖子微微收拢,“看在你的份上?看在你的份上,我就该杀了他。”
突然之间,铁链声轻微响了两下。
显然是李达心慌之下有了动静。
林兴初察觉到一些慌乱,想挣扎却发现爹爹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虽然感觉不到疼痛,可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他觉得恐慌,“爹,我疼!”
挣扎了几下,林兴初吓得浑身发抖,颤颤巍巍的道:“爹,孩儿刚说错了,李管事既犯了大错就该罚。”
林戚道:“哦?你刚不是说他对你很好,不要杀他?”
“爹爹说得对,是孩儿想得太少,既然犯了错就该罚。”林兴初赶紧着道,李管事就算再好,那也是个奴才,为了一个奴才得罪爹不值得,还是一个犯了事的奴才。
林戚松开手,让人将林兴初带走。
等地牢中只剩下他和李达后,整个地牢只有火烛烧着的声响。
久久之后,李达开口:“你何时知道的?”
林戚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我儿在何处?”
李达张了张嘴,随即又咬紧牙关。
林戚走上前,带着冷意的威胁,“或许,你希望你受过的严刑挨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别……”李达开口,他知道自己是彻底的败了,整个人都垮了,他道:“我不知道他在哪。”
林戚眯眼。
李达道:“我是真不知道,我本想将他卖到敌国,不想派去的人在边城附近将人弄丢。”
林戚心下了然,看来兴思真的在北边。
李达带着哀求的道:“将军,我留下大公子一命,请您看在这个上,也饶了他一命。”
这个‘他’是谁,两人都没直说出来,但彼此都知道是谁。
林戚冷眼看着他,“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李达哑然,他败了。
可他绝对不承认败得原因是自己,林兴初的身份只有他和周氏知道,他这边绝对不会透露出去,那除了周氏没其他人。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选择周氏那个蠢货,不然……不然他们‘吕’家一脉还能留下子嗣。
林戚站在李达面前俯视他,“你应该不姓李吧?”
李达突然浑身一哆嗦。
“之前我就想不明白,既然你不钟意周氏,为什么要铤而走险让她生下你孩子,并认了我当父。”林戚确实不明白,这个情节并没有在原身的记忆里,不过细想想还是能捋得清。
李达这么做,不为情爱,那肯定就是想给出生的孩子一个身份。
宁愿养在原身名下,也不愿意让孩子跟着自己一样当个奴才,那定是因为不甘。
更重要的是,李达不是一个平常人,他有野心有魄力更懂得隐忍,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甚至在事情快要败露时,宁愿放弃生命也要护住林兴初。
如此一来。
林戚觉得,这人的身份绝对不是一个原身在战场上随便救下的可怜人。
李达一直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林戚没勉强他抬头,只是道:“不说没关系,我迟早能查出来,不过希望你能熬到那个时候。”
这次谈话后。
林戚让人去查探了将兴思送到边关的两人,确定了兴思真在边关附近弄丢的。
确定之后,他就决定往边关走一趟。
虽是将军,可他也不能说走就走,他的行动必须的君王准许才行。
林戚没直接说是为了寻子才去的边关,而是向君王请命,打算带兵镇守边关。
因是新朝,这几年君王更在意稳固本国的土地,边关那时不时有敌国来袭,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一来没正式开战,再来确实抽不出手。
现在朝中势力稳固,也是时候让敌国见识见识他们的能耐。
几乎没多犹豫,君王就下了旨意。
没到半个月,林戚带着两个夫人一双儿女一同前往边关。
世人都说,将军是个好夫婿,在哪里都要带着。
然而周氏两母子根本不想跟着去。
前段时间,马氏突然回府,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揍了一顿,她这辈子就从没被人打过,那次被打疼得她是哇哇乱叫,偏偏身边那么多人看着,没一个人拦着。
等马氏收手,她去找将军,结果将军居然向着马氏。
身边丫鬟都不是自己的人,家里掌权的活也都交了出去,现在马氏看到她都是直接撸起袖子来揍,她每日躲在屋子里都不敢出去。
这日子过得太难。
想找将军哭诉,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将军不喜,将军根本不理会她,想让儿子去将军面前露露脸,却发现儿子被将军找人看着,每日拿着书本死读书。
都是将军唯一的儿子,天天抱着书本做甚,难不成还要辛苦的去考举人?
现在也是,还得跟着一同去边关,那是什么地方?听说吹着风都带着黄沙,一想到要和儿子去那里过苦日子,周氏就绝望的想哭。
偏偏在丫鬟面前还不能哭,一哭了准得传到将军那去,引得将军更不喜。
一路朝着边关而去,周氏是越走越绝望。
将军见不到,儿子也见不到,每次想说几句话身边却没一个人陪着聊聊,就算聊也不能说太多,万一一个不好说了个不好听的话让将军知道,那她更惨。
最重要的是,周氏根本不敢走出马车,一旦被随行的马氏看到,又得挨一顿揍。
小心翼翼的将马车车帘掀开,周氏刚想探头吹吹风,就见前面马车上下来一人,她赶紧放下车帘,慌得不行:“快快快,把帘子都放下来,别让马氏看到我。”
车内的丫鬟听着话,将车窗带上。
周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在外面,林以彤看到刚才的一切,不由好笑道:“娘,您到底做了什么把周氏吓成这样?”
马氏哼了一声,一想到周氏干得事就冒火,等找到了兴思她一定要把周氏的皮给扒了。
“离开京城的感觉真好。”林以彤说着。
这一路走来,已经离边关不远,已经能看到时不时扬起的黄沙,空气也干燥很多,可相比起京城的好天气,她却觉得现在更加自在。
不由学着千金小姐的规矩,连走个路都得控制着步伐的大小。
“喜欢那就多待待,你爹怕是一年两年的不会回京。”马氏替女儿理了理头发,以彤向来没被约束过,想想她在京城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
“那您呢?您也会留下吗?”林以彤赶紧问着,比起爹爹,她其实更想和娘亲待在一起。
日子过得富裕了,反而更加怀恋以前在老家,一旦有人欺负上门,她就和娘拿着扫帚拿着木棍,站着门边对着外面的人大骂。
马氏没马上回答,她只是叹气道:“等找到你弟弟再说吧。”
北边是北边,可北边这么大,谁知道兴思会在哪里。
……
“你你你,还有你。”一个穿着细棉的管事在人群中指着,连着指完十来个人后,他道:“你们跟着我去上工,一日工钱十文,当天日结。”
被点到的流民欣喜的不行,别看只有十文工钱,可十文省着点花,能让一家三口有粮食吃。
平安见自己又没被点到,埋头挤上前,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大哥您看看我,别看我小可我力气足又听话,保准能干好活。”
管事一看眉头就是一紧,这小子瞧着又瘦又小,许是还不到十五岁,哪里能比得上成年人。
平安看这位大哥的脸色就知道不行。
本以为来到边城外就能带着珠珠姐和弟弟们过好日子。
哪里想到,就算有城内的人来招工,也不会招他这般年纪小个头也小的工人。
管事迟疑的问道:“你认不认得字?”
平安苦笑摇头,这些年只为了能填饱肚子哪里看过字是什么样,当然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认字。
从他醒来,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粗布,手上更是有茧子,显然他失忆前就是穷苦家的孩子,穷苦家的孩子又哪会识字。
“管事,我会,我识得字。”旁边一个中年男子高举着手,抓住机会赶紧着道:“简单一些算数我也会。”
管事点头,会识字的流民蛮抢手,没想到他能碰到一个,“行,你跟着我走,工钱算你十五文一天。”
中年男子面带激动,他是才逃来不久,本以为日子过不下去,没想到还能找到个好活计。
平安失落的垂头,又失去了一次机会。
看着管事带着人离开,平安突然感觉到迷茫,再找不到活挣银钱,他们四姐弟怕是得啃树皮了。
难道真要回到村子里,过着每日躲在地窖里的生活吗?
正在这时,管事回头,声音很冷:“你也跟上,我先说好,要是干活不给力,别想拿到工钱。”
平安猛地抬头,惊喜的连连道谢。
管事哼了声,没再搭理他。
到底没忍心,瞧着和自家孙子差不多大,能帮就帮一把吧。
平安快步跟上前,想了想走到中年男子身边,小声的搭话,“叔,我叫平安。”
姚忠说了自己名字。
平安带着崇拜的道:“您真厉害,我特佩服会识字的人。”
姚忠被说得有些不自在,“哪里,以前村子里有书塾,我家没钱,就悄悄的待在书塾外学了一些,也是夫子心善,没赶我走。”
平安抿了抿唇,他突然间有些想法。
这几天看来,会识字的人好找活计不说,拿得工钱还要高,如果他能识字,是不是就能带着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平安问道:“姚叔,识字难吗?”
姚忠一眼就看出这小子想什么,不过也没不喜,他想了想道:“如果一日学上十来个字,三四个月就能认全了吧。”
平安掰算了下,他小心翼翼的提着:“姚叔,如果我每次给您两文钱,你能教我十个字吗?”
姚忠沉默了下。
平安赶紧着道:“我现在挣得不多,等以后工钱高些再给您补补。”
姚忠深深的看了眼这小子,现在的流民谁不是先顾着吃饭,唯有这小子愿意拿出一部分的工钱去识字,是个有远见的孩子。
像这种舍得又肯花功夫的孩子,他乐意交个好。
“就一文吧,你给我一文,我教你十个字。”姚忠说着。
平安大喜,“谢谢姚叔。”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跟着刘管事做活,刘管事对他们两挺满意的,一个识字还会算数,一个看着年纪小,但是干活不比成年人差,甚至要更好。
连着观察几日,便让他们两跟着自己当长工。
每日来干活,平安都会跟着姚叔认字,一开始他还特别的诧异,发现一些简单的字,自己居然都认识。
后来让姚叔帮着测了一翻,发现有些字认得有些字不认得。
等回去后和珠珠姐一说,最后两人商定出,一定是他家以前有钱,便送他去了夫子那去学了几日,后来没钱或者是自己学不下去,就没学了。
对于认字,平安还是蛮喜欢,虽然姚叔说一文十个字,但最后都会多教他一些,刘管事更是承诺他,等他认全了字,就给他换一个轻松工钱又高的活,不用在冷风习习的秋天,都累得满身是汗。
这日。
平安拿着工钱往住的地方去,刚刚经过城门时,便发现好多官差站在那处,不由好奇的道:“城里的官怎么都跑出来了?”
在他旁边的姚忠道:“听闻是林大将军带兵来了,有大将军在边城震慑,敌国就不敢再来欺负我们。”
平安一听,双眼带着崇拜。
林大将军的故事他也听说过,每每听旁人说起,满腔都是崇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