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四更二刻, 楚元一身三品武将官服离府上朝。
楚元之前就设法知会了大内总管刘钰一声,因此皇帝落座的时候他就小声提醒了一声,“皇上, 楚元将军来了。”
皇帝朝武将的朝班看了一眼, 然后按照早朝的流程处理当日事务。
一直到早朝的最后, 他才道:“楚元,你不是在休假么?”
楚元出列,“皇上, 臣蒙皇上体谅休假在家。却听闻朝中这几日接连有三道折子弹劾臣不修身。臣羞愧难当,特来请罪!”
说完低头跪下,两手平托请罪折子过头。
刘钰看过皇帝的面色, 示意小太监上前拿取。然后他再转呈皇帝。
皇帝打开了,一目十行的扫过。看到请罪的话犹可,再看到上头表白自己感情的话语却是扯了扯嘴角。
这小子经自己点拨过后, 开窍很快嘛。怪不得跟铁树开花了似的。
挨了未来老泰山一顿打,还乐颠颠去请太学请郑祭酒届时出面给他提亲。
被再一、再二、再三的弹劾,也只是俯首认错, 坚决不改, 然后就是摆出任骂任罚的态度。
他合上折子, 先对楚元道:“你且起身。”
皇帝把折子放到龙案上,“接连三名御史参楚元无信失德, 不修身。众卿怎么看啊?”
殿内一阵沉默, 皇帝对都御史道:“你说说, 你怎么看这个事?”
御史虽然谁都可以参, 甚至可以直言皇帝的过失, 但官职其实不大, 并不在上朝之列。不过他们的头头都御史自然是在的。
都御史躬身道:“皇上容禀, 我朝选官一向奉行德才兼备的原则。有才无德或者有德无才之辈,都不配立于朝堂。所以三名御史着眼于此进行弹劾,正是他们履行监察的本分。”
这话众人还是认同的,三名御史的出发点没有错。
而且御史嘛,大多是些铁憨憨。不过监察一职是朝中不可或缺的。
做监察,有时候就得是铁憨憨。老于世故的原滑之辈肯定是不成的。
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大家都是赞同御史的监察的。
都御史知道皇帝看重楚元,而且他这次还是立功还朝的,自然不会将话说死。
“但臣并无说楚将军无德之意。德行有很多门类,无信的确是失德之一。但并不能一杆子就把人打死,说楚将军就是无德之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也要分是大节有亏,还是小处糊涂。臣说完了,皇上。”
他这话留了活扣,无信到底是大节有亏还是小处糊涂,那就要看圣裁了。
皇帝摆摆手,让他回了朝班里。
“还有人出来说说么?”
吴宥往外跨了一步,“皇上,楚元是武将,臣身为兵部侍郎有话要讲。”
“讲吧。”
吴宥道:“皇上,臣就单说说楚元想娶媳妇这事儿。楚元他今年二十四岁,也是该娶媳妇儿了。正所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带兵打仗的人长期在军营,其实也惦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单就这点来说,臣觉得是无可厚非的。不过,楚元他确实是背誓了。这一点他错了!”
皇帝道:“二位爱卿说得都有理。”
接下来礼部尚书也出列了,“皇上,都御史说德行包括很多门类,臣很认同这个说法。就拿楚元来说,他忠君爱国这一点是没得说的。他是遗腹子,母亲也在四岁那年就去世了。但他未堕楚家家风,还立下大功挽回家族名声。臣认为,他称得上忠孝两全。”
这会儿,被传召的三个御史也从衙署赶到了。
率先上折子的御史刘昶道:“皇上,人无信不立。一个人连基本的说话算话都做不到的话,还值得信任么?”
皇帝颔首,“爱卿所言也有道理。太子怎么看?”这个人情,自然是要留给太子来做的。
在一旁观政的太子忙道:“父皇,圣人说克己复礼。但言行真正能完全贴合圣人教诲的,世间罕有。儿臣认为背誓娶妻,只是小处糊涂,大节并未有亏。但错了就是错了,还是该有所惩戒才是。”
在站没有任何一个,包括弹劾人的三名御史敢站出来说自己的言行完全贴合圣人教诲。
皇帝又问楚元,“你自己觉得呢?”
楚元道:“皇上,诸位大人都言之有理。臣确实错了,愿听凭皇上发落。”
皇帝想了想,“有过当罚!朕就罚你两年的俸禄,你可有异议?”
“臣无异议,臣谢过皇上的宽仁,也谢过太子与诸位同僚愿意指出臣的过失。”
罚俸两年,对清水衙门的官员是很重的惩罚了。
但楚元他是靠俸禄过日子的人么?
他每次打了胜仗得的赏赐本来就多。而且各级将领私吞战利品,这都是公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