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珞听他这么说不由心疼,她忙伸手握住晏兮远的手,一边慌乱地说:“我们先……”
“没关系的,”晏兮远反手握住她,他接着道:“我的母亲袁露是位小提琴家,也许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了……”
栗珞讶异地睁大了眼睛:“阿,阿姨,难道是天才小提琴少女路远?”
路远,意大利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奖最年轻的中国得主,但不知什么原因,她成名之后竟很快淡出大众视线,不知所踪。这个名字如昙花一现,连业界的人都未必想得起来。
两位教授也颇为意外。
晏兮远微笑:“你竟还知道。”
栗珞讷讷道:“当然知道,她是传奇。她的琴在我的老师周颙教授那里,我还有幸用过一次。”
由于为路远杰出的才华所倾倒,曾有人斥资千万拍下1708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少女”赠送给她。这只古董琴后来被她捐赠给了周老师的提琴艺术中心收藏,栗珞跟周老师学琴的时候还有幸试过一回。
“嗯,是我父亲在一次私人拍卖会上为她拍下的。”晏兮远淡淡道,“我也用过一次,也是在周老师那里。”
栗珞欣喜道:“是么?”这个世界真小,原来两人的过往还有些互不相知的擦肩。
她又问:“那么后来她为何不再表演了?”这样杰出的演奏家,如今留下的影像资料都很少,实在是太让人扼腕叹息。
“听说有一次她参加了一个贫困山区小学的公益活动,之后便投身了山村音乐教学,常年都在大山之中。”晏兮远说着自嘲一笑,“生了我之后也是如此,一年也见不到我几次,也许那些山里小学生才是她的孩子。”
两位教授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一个音乐家有这样的选择也许还是情怀所致;作为晏家的儿媳之后会是这样的一种生活方式,则让人出乎意料;而成了母亲依然保持这种状态,就颇有些难以理解了。这其中必有不能为人道的原因,不好再去探究。
邱教授便感慨道:“你的母亲是一个有大爱的人,她很了不起。”
晏兮远平静地继续道:“爷爷说有一次父亲和她一起去山里授课,在雨夜遇到了车祸,那时我大约两岁。”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晏兮远早就学会了理智地从结果去接纳一段生命的经历——他很好的长大了,强大自立。况且,没有人的生命是完美的。
栗教授却动容:“他们一定很相爱。实在抱歉让你想起这些伤心的往事。”
晏兮远低头夹菜:“没关系,我原本就对他们没有什么印象,也不是非常在意。”
栗珞咬着唇看着男人仿若清淡的样子,这个故作坚强的家伙分明在说谎。socialgood最大的项目就是musiclife,这是一个乡村音乐教室改建的社会创新活动。是很想念妈妈吧,是在继续她的事啊。
邱教授想了想,缓缓开口了:“柏拉图的《会饮篇》里有一则寓言。说很久以前,我们都是有两个脑袋、四条胳膊、四条腿的双体人。由于人类的傲慢自大,众神之王宙斯把人劈成两半,于是人类不得不终其一生苦苦寻找另一半,但是被劈开的人太多了,找到“另一半”成了最难的事情之一。”
晏兮远听着,若有所思地抬起了头。
栗教授默契地接道:“所以传承是人的使命,相爱却是人的命运。”
邱教授温和地对晏兮远笑道:“相爱的人才能赋予生命爱,一切美好的生命都是源于爱情。”
有关自己的父母,祖父晏成山向来只有冷硬的几句话,家族中更无人和他谈论。晏兮远自认为对父母的记忆空洞又冰冷,就如同冰封山谷里的寒风,空无一物地锥心刺骨,若想不痛,最有效的方法唯有远离。
但今天两位长辈却从另一个角度向他描绘了这个问题,这是他人生中少有的体验。
晏兮远,“晏”惜“远”。他以前从未对自己这个饱含着浓烈情感的名字有所感触,此刻心底却忽然微有暖意。爱情,宿命中的爱情,照亮一切的爱情,自己的生命源于爱情。他第一次有些想去了解自己父母的过去,看看那是怎样的爱情。
“敬命运!”晏兮远微笑着用力握住栗珞,举起酒杯。
“敬爱情!”大家也笑着举杯,海边的小楼,灯火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