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德偏头看着他。
“我的父母对我很好,除了总是履行不了承诺这一点,但是我不怪他们。我只是想过,是不是大人都是这样,我希望自己不要成为大人,”迪克把自己的脸埋在手心里,声音沉闷,“圣诞节的时候,他们会对我说‘乖乖待在这里,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一般巡演结束都会很晚,所有店铺都关门了,我从来没有等来过我希望的东西。然后我会想‘要是我能和他们一起表演就好啦!会不会就不再失约了呢?’,我一直等着、等着上场的那一天,期望他们的承诺不再失约,可是瞧,我真是个傻瓜,看我等来了什么呢?”
“这不是你的错,迪克。”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如果追问承诺实现是一种贪婪,那我再也不要别人给出任何保证。”迪克说,“这一颗糖的代价太沉重了。我不想成为大人,但却在这天晚上,这个舞台上,被迫思想成熟起来,变成一个我想不到的人。”
“你肯定觉得我很烦。”他又说。
“没有,永远不会。”韦德看着他的侧脸,“你的过去,无论好的、坏的;快乐、悲伤,我都想知道。因为是它们组成了你,迪克。”
“糖很好吃,”提姆突然说,“谢谢你们。”
韦德吃惊的看向这个男孩,后者尴尬的往后缩了缩,其实他并没有吃糖。
“对不起,”他嘟囔,“我不是故意听到的。”
“先生,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没必要太难过啊,”谨慎的考虑之后,提姆还是选择说,“你现在不是正坐在这里吗?还有比进行时更加重要的吗?”
韦德突然笑了,修普诺斯真是个会钻空子的人。他是编织了针对迪克的陷阱,一旦他深陷自己过去的情绪,就再无法离开这个世界,但同时睡神小心翼翼的,为梦境添加了一些细节。他是冥王哈迪斯的亲信,当然没做好被挟持就失业的打算。
迪克被这句话点醒了。他眼底被灯光照亮,舞台传来惊呼,有人像中弹的鸟儿双双跌下高空——
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将离开这个世界了,但迪克没有再看台下一眼。
年幼的他在高台上哭泣,噙着眼泪,被舞台灯光照得闪闪发亮,声嘶力竭的痛苦叫着,绝望的伏在台上,那是他永远忘不了的噩梦。他的父母的尸体就躺在舞台下的血泊中,意想不到死神的突然来临。就在一片喧嚷声中,他们身后的人突然站了起来,顺着楼梯走向舞台,灯光照亮了他的脸,是年轻的布鲁斯韦恩先生。
迪克将被他收养,走向另一个结局,得到比原本更加开阔的人生。
“死亡并不代表结束,迪克。相反,有可能是新生。”韦德说,“这道理很浅显,你不会不知道的。”
混乱中,舞台中央的布鲁斯紧紧抱住了迪克,小男孩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啜泣。
“当然。你好,再见,下一个。”迪克轻声说,“还有什么别的要给我看?”
下一刻,他们凭空出现在一片冷风席卷的空地里。这里一片寂静,肃穆着。阴沉的乌云压下来,带着席卷一切的风暴,雨滴沉重的砸下来,落到撑开的黑伞上。风把迪克的头发全都吹乱了,韦德睁不开眼睛,这真是很大的一场雨,突如其来的像这个场景下迪克收到的消息。
他面前的墓碑很眼熟,而放在它之前的花束被风和雨摧残的凋零了,不复原本模样。就像那个从来都倔强、不服输,把迪克当做竞争对手的孩子,他正从未如此安静的躺在墓地里。他不接受迪克的道歉,花瓣被直接在暴风中撕裂,四散席卷开来,又被雨滴击打在泥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