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爷都在这里，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和老爷自会给你做主。"佟姚氏面带笑容地说道，宛然一个公平公正的大家嫡母范儿。

奶娘抬头看了一眼四姨娘，眼中有些害怕的神色，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老爷，兰夫人，自从奴婢带着四少爷来到冉夫人这里。奴婢就没有吃过一顿好的，都是吃着冉夫人房里剩下的。"奶娘抹着眼泪说道，"奴婢吃差点不算什么，可是奴婢现在还要喂养四少爷啊。吃的差点也就算了，还经常饿着，自从来到冉夫人院子里，奴婢的奶水明显不如之前，每天看着四少爷吧唧着小嘴巴，却没奶吃。奴婢的心疼极了，可是又说不过冉夫人房里的老妈子们。只好忍着，没想到，这一忍，奴婢这个大人没什么事儿，可是四少爷却病了。是奴婢的错啊，奴婢应该胆子再大点，早点和老爷汇报的，可是奴婢害怕冉夫人啊！"

奶娘声泪俱下，一旁的四姨娘也跟着帮腔，跪了下来。

"老爷，您有所不知，妾身也因为想念四少爷，来找过四少爷。可是冉夫人院子里的人不让妾身进屋子。说什么养在冉夫人房里的孩子就是冉夫人的了，让妾身不许多管闲事。老爷，妾身看看自己生的孩子，怎么就成了多管闲事了呢？只好偷偷求着奶妈，在后院门口偷偷抱了会四少爷。老爷，妾身知道错了，妾身求求您，有什么事情您就罚妾身吧。四少爷是无辜的，他还小，没法经得起折腾啊。"

佟相爷听了之后，并未发火，可是脸色却如黑砂一般难看。他压着内心的怒气，不敢相信地看着一旁的齐氏。他内心很纠结，自己这个温柔体贴的表妹，竟能做出这般事情来？

"箫大夫，刚刚这个奶妈子所说，您也听到了。有可能是这个原因导致了小少爷的病情吗？"

佟姚氏坐在一旁，依然不发一言。这件事情自己不能出声，必须等老爷自己也认定了，她才能说话，否则就错失了一个大好的机会。佟姚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四姨娘，平日里她倒是小看了这个四姨娘，只是以为她是个长相貌美的女子，仗着自己年轻得着老爷的*信。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有这般的智慧。

"禀相爷，老夫通过诊断未能确认到底为何小少爷会发疹子。但这奶娘所说确实是会发疹子的症状之一。"

"那还烦请您给这奶妈子也诊断一下，看看是否三餐不继？"

"是，相爷。"

箫大夫走了过去给奶娘诊断了一下，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看了眼一旁坐着的冉夫人。箫大夫自认也为这相府内宅看病多年，尤其是冉夫人。冉夫人身体不好，他一个月总会来上一两次，不敢说与冉夫人熟识，但也有点了解。看不出，这个冉夫人竟然是个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箫大夫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为人耿直之人。即使内心中不太相信，可也照实说了出来。

"老爷，四少爷的奶娘确实身体呈现饥饿状态，像是有半个月的样子。您看她的面相，已经有些泛黄，这便是营养*，食不果腹的症状之一。"

"有劳箫大夫了。既然箫大夫来了，还请您也去趟墨颐园给老夫人号个脉，看看家母最近身体如何。"

"相爷客气了，那老夫这就去。"箫大夫当然知道这是相爷不想自己留在这里看他家中的丑事，便十分识趣地退了下去和小厮去了墨颐园。

"齐氏，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相爷的声音很低沉，能听得出来，是在极力地压制着自己内心中的怒火。

冉夫人还是坐在那里，那双本就清凉的眸子，如今越发有些清冷。冉夫人与相爷两人对视着，冉夫人知道，若是换了别人，恐怕相爷早就开始发飙了，如今的压制，是因为她是齐晓冉。可是，这样就能抚平冉夫人心中不被相爷信任的心情了吗？

兰夫人见不得相爷和冉夫人两人之间的凝视，看了一眼身旁的敏妈妈，见敏妈妈也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如今说话是时候了。

"老爷，这件事情许也不能怪冉妹妹。"兰夫人这话一出，连四姨娘都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兰夫人，但冉夫人一点也不惊讶，继续等着佟姚氏后面的话，准没有好话！

"老爷，当年冉妹妹的二少爷夭折的时候，您和母亲都不在，是没见到那孩子可怜的样子。"说到此处，兰夫人还抹了抹眼泪，"说是那孩子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要泄出来，大夫给开了方子，可是那方子恐怕连大人都受不了啊，冉妹妹为了救儿子还是硬着头皮让二少爷服用了。二少爷年纪小，经不起折腾，竟然活生生地就……"

兰夫人不再说下去，此刻冉夫人的手紧紧攒在了一起，好一个姚令兰！竟拿自己的儿子说事儿，一个已经被她害死的孩子如今竟敢拿出来再来害她！

"兰夫人，我家倾泽的死和四少爷有何关系，今天又要拿出来说？四少爷养在我屋子里，瞧瞧这屋子里的摆设，我从未亏待过半分。今天仅凭奶娘的一面之词，就要陷我于不仁不义之中，恐有些牵强。"

四姨娘倒是反应过来，立刻大喊道："什么叫做奶娘的一面之词？刚刚箫大夫也说了，四少爷的奶娘确实营养*，食不饱腹。老爷，以前奴婢不明白，如今自己有了孩子倒是懂了。一个当娘的时时刻刻都想把孩子顾在左右，深怕有点闪失。怎么会让他随便吃到不干净的东西。而且，那么猛的药方子，有几个当娘的敢去尝试让自己的孩子吃？奴婢即使年轻不懂事，我也是知道的，小孩子肠胃最弱，怎能随意吃泻药呢！"

突然，四姨娘一个起身，站起来，就拽住了冉夫人的领脖子。香彤正想冲上去，被一旁的魏妈妈给拦住了。

"齐晓冉，我明白了。你是天性冷血！你连自己的孩子都养死了！养在你屋子里的二小姐，又何曾见过你上心。恐是那丫头自己命硬，熬了过来。如今，我儿子来到你的屋里，这么个小人正需要别人呵护的时候，可是你这冷血的动物，根本无法爱小孩。恐你这辈子也没爱过人吧！你口口声声总说着爱老爷，那这些年，你为何要躲在你的染香院里，老爷不来看你，你也不思念老爷吗？"

四姨娘本就小户出生，从小嫡庶之间争吵不断，这样的互斗早就习以为常了。而冉夫人是齐家唯一的女儿，从小呵护再三，何曾与人像市井般这样拉扯打骂。整个人都已经有些吓住了，而且四姨娘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子一般插在冉夫人身上。冉夫人气的全身发抖，可是如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佟相爷越听心中越是对冉夫人失望，如今也淡淡地觉得齐晓冉恐怕如同四姨娘所说，确是个冷血的人。倾泽的死，他是回家后才知道的，怕晓冉太悲伤，所以没有深追究。

看来这些孩子是不能再养在她的屋子里了。想到自己那个二姑娘，那从眼睛里透出来的陌生与冷淡，他早就该领悟，齐晓冉这人是养不出如倾辰那般好孩子的！

"敏妈妈，你吩咐下去，从今天二姑娘和四少爷都安排去兰夫人那。"

"不！那都是我的孩子！老爷，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再从我这把孩子带走！"听到刚刚老爷所说的话，冉夫人整个人突然都醒了，奋力地推开四姨娘，就上前拦住敏妈妈。

敏妈妈，眼睛中发着毒蛇般的光芒，看准时机，一个手拐子，就捣在了冉夫人的心口处，疼得冉夫人几个踉跄。

敏妈妈阴冷的说道："冉夫人，老爷发的话，您也要反抗吗？"

佟姚氏继续装好人："敏妈妈，冉妹妹恐是疯了，你赶紧拉住她，莫要伤害到四少爷啊。"

敏妈妈一个上前，就把冉夫人牵制住，暗暗地对冉夫人下着黑手，老爷被敏妈妈挡着看不见，可是香彤看得真真的。

香彤推搡着魏妈妈大叫道："你这个老婆子，快给我住手！"

敏妈妈朝魏妈妈使了一个颜色，魏妈妈对着香彤的膝盖狠狠一踢，香彤整个人就跪了下去。魏妈妈乘机拽着香彤的头发，疼得香彤无法说话。

四姨娘看了一眼兰夫人，眼中带着谢意和了然的神情，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兰夫人也冲着四姨娘微微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门外两颗石子射了进来，稳稳地落在魏妈妈和敏妈妈两人的手腕上，疼得两个妈妈立刻放开香彤和齐氏，直抖自己的手腕子。香彤顾不得自己的疼痛立刻冲了过去保护起自家的小姐。

魏妈妈和敏妈妈两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啪啪"左右两个巴掌，打地两个刁奴在地上找不到方向了。

此刻，大家才看清楚，佟非凉冷冷地站在屋子里，一双如星辰般的眼睛环视着所有人。看的四姨娘和奶妈两人浑身都在发抖。

"四姨娘，奶妈，本郡主再给你们俩一个机会，把四弟弟的事情说清楚！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老爷，您看看，二姑娘这是个什么态度？"

"兰母！本郡主的态度无需你在一旁多嘴！我的母亲只有一个，现在还不是你！"

佟相爷也被佟非凉的态度气到了，一拍桌子："佟非凉，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莫以为你是皇上赐的郡主，就可以在佟家里指手画脚。告诉你，你的身份还是佟家的二小姐！"

"哦，父亲您也在。我倒没看见。"

"你说什么！"相爷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

"一屋子的女人，欺负我母亲一人，怎未见父亲说话。就算我母亲有什么错，也轮不着一个老妈子教训！敏妈妈，你的手法还真是不错啊！要不，也让你尝尝胸口疼痛的滋味？"

说罢，佟非凉，一脚狠狠地踹在了敏妈妈的胸口，敏妈妈整个人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又栽倒在了佟姚氏的脚边。

"佟非凉！我还在这里呢，你竟敢如此无礼！"佟相爷蹭地就站了起来。

"父亲，你还在这里，就能任凭别人欺负我母亲？我只是对付一个老妈子就值得你站起来吗？我二哥哥死的时候，您人在哪里？我母亲在染香院里伤心欲绝的时候，您人在哪里？我高烧不退，受人陷害时，您人又在哪里？如今，四姨娘的几句话，就让您相信我母亲是个冷血之人，难道您和母亲对您这么多年的情谊，我母亲当年跪在皇太后院前誓死嫁于你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吗？试问，有几个大家闺秀，甘愿做小嫁给当年只是大理寺少卿的您？"

佟相爷又缓缓地坐了下来，心中很是矛盾。

"奶娘，你说你是在染香院里饥不果腹？还是有人命你刻意不吃，制造假象？我母亲当真不让四姨娘进院子里见小少爷？还是同你说过，怎么说四姨娘都是四弟弟的亲母，如果四姨娘想见，随时都可以进来？"

"郡主，您现在是在用自己的地位逼着奶娘承认不属实的事情吗？"四姨娘在一旁奋力一搏。

"四姨娘，我奉劝你，从现在起说话办事都经经脑子。兰母有姚家为后台，你想想你自己身后有什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然后再去办事，恐怕能活得长久一些！奶娘，你说！"

奶娘早已经吓得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可是如今都走到了这一步，只好硬着头皮说："郡主，该说的刚刚奴婢都说了。是兰夫人不给奴婢吃的，是兰夫人不让四姨娘见小少爷。"

"好，既然如此，你们看看此人是谁吧！"

屋子里被推进来一个人，此人是佟家厨房里的帮厨小红、四姨娘和奶娘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没想到二姑娘竟然能找出她来。

"小红，你有什么话要对大家说？"

小红噗通一下跪倒了："老爷，夫人们。小红是四少爷的奶娘的同乡。奶娘让小红从厨房给她偷东西，小红看要的都是一些普通东西，所以也没多想。"

"要的什么？"佟相爷此刻面色铁青。

"要的就是一些糙米，还有一些芋头。"

佟姚氏在一旁说道："老爷，这些都是普通吃的吧，许是奶娘吃不饱，让自己同乡从厨房里要些吃的，这又如何？"

佟非凉冷笑道："箫大夫还在咱们家，要不请来问问。以非凉所知，如果有人故意不吃东西，只吃糙米，身体就会呈现面黄肌瘦的样子。还有就是四姨娘天生对芋头过敏，奶娘天天只吃糙米和芋头，自然奶水里也就含着这些。恐怕四姨娘也在赌，赌四弟弟对芋头也会过敏！"

四姨娘继续辩驳："那是因为奶娘没吃的，所以找小红要最简单的食材。恰巧是这两样，她一个奶娘如何能懂那么多？"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女孩从院子里跑进了屋子，一把抱住奶娘，大声喊道："妈妈。"

奶娘此刻泪如雨下："娟儿，娟儿。"

四姨娘一见，立刻坐到在了地上，不吱声了。

尔珍在屋子外看了一眼自家小姐，佟非凉冲她点点头，尔珍便退下了。

"冉夫人，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陷你于不义，可是奴婢的女儿在四姨娘手里，奴婢不敢不从啊。"

奶娘跪着走到了冉夫人身边，咚咚咚地磕着响头。

"到底怎么回事？"佟相爷再也坐不住了。

奶娘回过头来，跪倒在相爷面前，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老爷，四姨娘想要回小少爷，本来奴婢是不肯帮忙的，毕竟小少爷小，四姨娘的法子对小少爷不太好。可是四姨娘骗奴婢的家人说是接奴婢的女儿进府和奴婢住几天，然后扣着奴婢的女儿不放。说如果奴婢不帮她要回儿子，就让奴婢的女儿填命。奴婢没有法子，只好依了。冉夫人其实待四少爷极好，吃的、住的、用的从未短过，甚至比在四姨娘屋子里的时候还要好。而且冉夫人每天都来看四少爷，四少爷如今也极喜欢冉夫人。老爷，这一切都是四姨娘让奴婢做的，奴婢女儿在四姨娘手里，奴婢不敢不从啊。"

奶娘说完，抱着自己的女儿，在一旁哭泣。四姨娘刚刚已经用尽自己身上最后一口气奋力一搏，如今瘫在了一旁，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了。

"四姨娘，你还有要说的吗？"

四姨娘摇摇头："事已至此，妾身无话可说。只希望，容奴婢再见一眼自己的孩子。"

佟相爷看了一眼冉夫人，心中有些愧疚。自己怎能再三地不信任晓冉呢？她可是齐晓冉，自己从小想识的表妹啊！佟相爷的嘴巴张了又合，有些话不好意思当众说出口。

但这个认识了一辈子的夫君，自己怎么能不了解呢？冉夫人依然温柔地对佟相爷笑了笑："老爷，如今真相大白，既然已还了妾身的清白，一切不别再多说了。至于四姨娘，任何一个女人都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我能理解你的做法，但不代表能苟同。香彤你扶着四姨娘再看一眼四少爷去吧。"

佟相爷内心十分感激冉夫人，这个女人在任何时候都能以他的角度去出发，他在内心底里发誓，此生绝不可轻易再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