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成绩优异的中国学生,对于学习这样的事,无论我喜欢不喜欢这门科目,或者理解不理解其中的深意,我都有自信把它学得极好,并且用得行云流水。这对于我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但是,光学习是不够的,比成效更重要的,是态度。
自己表现得再虔诚,特意放在别人面前,都像是做作;既然他们打心眼就难以认同,就先让他们信任的人相信。
第151章 退让
人的成熟,有两次飞跃。
第一次,是在发现即使再怎么妥协和努力,有些事依然令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
第二次,是在明知自己对此无能为力,却还是要削减了脑袋竭力争取的时候。
而这两种滋味,我在不长的时间里先后感悟。困顿与成熟,相辅相成,铺叙了一纸绵长而决然的心绪。
在清真寺学习班报完名以后,我顺带去了大厅。大厅里的人并不多,四五个白袍围着一位老者,正用阿拉伯语说着些什么。
我需要结识对自己有帮助的人,这样想着,我定下心神,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走过去说了句我唯一知道的见面语“asmykum(愿安拉赐你平安)”,他们便停下谈话,神色平和地回了句我没听懂的话,应该也是打招呼之类的。我微笑,转而用英文问他们:“我是准备入教的新人,请问,礼拜的时间表哪里可以看到?”
中央的那位老者很是亲切,听说我准备归顺,起身带着我走到入口处的墙面,那里挂着礼拜的时间。我连声道谢,从包里拿出纸笔,一边认真地对着时间表抄起来,一边说:“我刚刚报名了学习班,想要来清真寺做礼拜,不知道时间,所以想抄个时间表。谢谢您告诉我。”
事实上,每天一到礼拜时间,宣礼的大广播便响彻整个海湾,压根不需要特意记住。
那老者闻言,并没有走,问道:“你看起来,像是亚洲人?”
我点头:“是,我是中国人,来到这里以后,深受感染。”
老者很是欣慰:“今天我俩有缘分,我是这寺中的阿訇,今后有什么不懂的,我很乐意帮忙。”
我方才瞧见几个人围着他尊敬的样子,便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点点头,眉目谦顺地说道:“我还有好多教门知识都不懂,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没问题,你慢慢能学会。需要什么帮助,可以问我。”说完,他还送了我几本英译的学习资料,态度十分温和。
心中忐忑又惊喜,这里的友善和亲切比我想象中更甚。或许,这跟我穿黑袍戴头巾有一定关系。但无论怎样,都算是开了一个浅浅的好头。
凡事最难的,应该都是最开始的那一部分。从最初穿黑袍时的不悦与不耐,再到如今的决心与勇气,心中经过多少挣扎与苦涩,自己也说不清。但我必须得向前走,在尚且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抵抗现实这一出诡谲变幻的手。
从清真寺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开车回了棕榈岛的别墅,屋内静静的,听不见声息,几盏灯却是大开着的。
我心中嗔怪,不知道穆萨去了哪儿,寻了一圈,竟发现他躺在卧室,已经睡下了。窗帘飘荡着,光线径直渗透进来,依然有些晃眼。瞧见穆萨睡着,我心下安定,走过去拉上窗帘,刚准备退出,**上的身影却是微微动了动。犹豫了一下,还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俯身在他的耳边柔声问:“怎么现在就睡了,还没吃晚饭吧?”
“cece,你怎么才回来?”他的眼睛依然闭着,双臂却伸出来,圈住我的脖颈,将凉凉的脸颊贴上我的脸,用气息说:“cece,陪我一会儿。”
我愣了愣,这些天,我们的关系看起来虽然温和,却似乎总隔着一层薄薄的膜,两个人时常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听着他疲惫的声音,心便软得一塌糊涂,褪了外衣,掀开被子钻进去,在黄昏的光线里,环住他的腰身,将自己贴近他身体的气息。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问他。
“不是。”穆萨搂紧了我,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扫着我的脸,声音低沉似在耳语,“cece,我觉得累,让我好好抱抱你。”
他将头埋在我的肩膀,鼻尖儿划在我细细的皮肤上,呼出的气息又沉又滞。自从那天他来到公司接我、听了我说他不若从前的哭诉后,他便不再继续勉强我。可是,无奈与沉郁却写在他弯弯的眉梢眼角,是一个忧郁的弧度。
我想,他应该也很辛苦吧。在他的家庭环境中,抗拒父母安排的婚约,是需要承受压力的;而对于我来说,摒弃过去的生活观念,无疑也是艰巨的。他不忍再勉强我,又不知该如何劝我归顺真主。在我挣扎时,他亦陷在挣扎中,彼此都有苦衷。
我在心底叹息一声,拨拨他的头发,凑到他的耳边,柔声说:“穆萨,我今天回来得晚,是因为我去清真寺了。”
他微微睁开眼,看我:“为什么去?”
“去报了一个穆斯林学习班。”我微微后退,看向他的眼,“如果我的信仰是强迫来的,你也不会开心吧?今后,我变被动为主动,先尽力学习,做好准备。这样,行不行?”
他的眼睛完全睁开,已没了困倦之意:“你愿意?”
“愿意。”我认真地点头,看着他沉郁的脸色舒展开来,心也随之阵阵漾开。
欣慰与感动交织在他脸上,附身上前吻住我:“你真好,cece。这样,我也有底气去争取更多时间,在家人再次强硬安排之前。”
一室的氛围在他的吻中变得柔和,我心想,这是个洽谈条件的好时机,拾了拾心神,继续说:“穆萨,我可以为你改变,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坚持。”
他的动作一滞:“什么?”
“跟信仰无关,但同你的面子有关。”我慢慢地,一字一顿地对他说,“你得答应我,无论将来处于怎样的境况,我都有工作的权利和自由。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够结婚,也是如此。”
虽然政府是允许女性工作的,但对于大多数的阿联酋男人来说,都是不喜欢妻子去上班的。因为旁观者会觉得这个男人没本事,连自己的妻子都照顾不好,居然还要她出来工作。穆萨的心里,想必也是这样认为的。
闻言,他沉声想了想,半晌后缓缓说道:“可以,我答应你。但是,你也得同意,你上班是为了体现个人的成就感,挣的钱归你自己私用,家里是不需要你来挣钱和花销。”
他这大男子主义,还分得真清楚啊。我在心里这样想着,又听得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想了想,工作时,你穿黑袍大概不方便,我家人看到的机率也很小。所以,你不要露出羞体、包好头巾。这样可以吗?”
我的心轻轻跃动了下,渐渐有了煦暖的感觉,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知道我做不到工作时穿黑袍,亦考虑到了我的认知,就此退了一步。虽然如今还不知晓未来如何,但经历了几天的矛盾冲突后,我们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彼此各退一步,各牺牲一点,浓郁的爱意,再次将我们笼罩。
连日隔挡的阴霾渐渐散去,阳光丝丝渗入,温柔且坚定。
接下来的时间,我白天上班,下班后去清真寺的学习班学习。学习班的授课用的是英文,但我听说唯有阿拉伯语才能更好阐释《古兰经》中的精髓,便也顺带学了起来。
可是,光埋头学是不行的,在晚间学习班开设期间,我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期间的原因,并不是我真的刻苦痴迷到这种程度,而是我必须通过这种方式,让人记住我,尤其是让授课的阿訇们记住我。哪怕我已经把《古兰经》诸多要点背得熟稔,课前课后,我也会努力想出几个问题去咨询那些德高望重的前辈。当然,我的问题不会太蠢,必定是在对《古兰经》有一定理解的基础上提出,每当他们回答后,我再面目真诚地赞颂真主,然后有意无意向他们汇报最近我学习的情况,向他们透露出我对戒律的坚守。
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勤奋好学的学生,当有人因为他们的授课而归顺真主,的确是应该欣慰的事。
我其实有许多包,几乎每天上班都会换,但每次去清真寺的学习班,我都会换成特定的一款。白底中点缀富有特色的浅蓝花纹,简洁大方。我明白,我的特征,主要是我的亚洲面孔、我的声音,可是,当裹着黑袍戴着头巾时,别人并不会多看我,这两点特征便会被削弱。因此,最明显的标志,还得是我的包。
如此积极坚持,不到一个月,所有授过课的阿訇们都知道,有个背着蓝纹白包的中国女孩,对伊斯兰教极富热忱,从不缺课,并且理解深入。尤其是我最初在大厅里碰到的那位老者,更是称赞我的坚持与决心。后来我才知晓,他是迪拜极有威望的一位阿訇,其谦逊和学识,受到了许多当地人的尊重和爱戴。 妖孽王爷小刁妃:
如此不知不觉地,又到了一年的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