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即便工作,他每天到家的时间也比我早,有时候时间充裕,便开车来接我。周末的偶尔,我们去周边国家度假,遇到同路的游人,他会很开心地介绍我说:“这是我的妻子。”
而我偎在他的怀中,满心甜腻。仿佛一切已经水到渠成,亦或是我们已将彼此视作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某个周五,我和穆萨去清真寺参加聚礼日。入教以后,我也遵循着每天五次礼拜,动作颂词样样不缺。就像是中学时做课间的广播体操,听到窗外传来的悠扬乐声,便惯性地进行宣礼。虽然时不时地神游,但渐渐地也习惯了。
而这一次在清真寺的聚礼日,穆萨带我去了他爷爷所在的清真寺。在他的家族中,爷爷是比父亲更有权威的人。今日轮到他爷爷讲经,我坐在后方,细细地听着,同时也知道了他爷爷的经名,默默记了下来。
我不敢上前去,害怕说错了什么,反倒弄巧成拙。讲经结束以后,我瞥眼看见穆萨正同他爷爷讲话,老人的表情严肃,便先行退出,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这一程短短的路途中,没想到,竟是碰见了白哈阿訇。
“您怎么在这儿?”我满面惊奇,他不是另一所清真寺的阿訇吗?
白哈阿訇慈祥地笑道:“今天朋友讲经,我便过来听听他的见解,你也常来这里吗?”
我摇头:“不是的,我是头一次来这所清真寺,平常去的那所,您也知道。”思忖片刻,回想起他刚才的话,我心头一跳,不禁问他,“方才讲经的那位阿訇,就是您所说的朋友吗?”
“是的。”他淡定地说。
我微微张嘴,顿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其实,我早就知道阿訇们会有相关的学术交流会,料想像白哈阿訇这样具有名望的人,其他大多数阿訇应该都是知晓的。却没想到,他同穆萨的爷爷竟还是朋友。
“你这个表情,是怎么了?”白哈阿訇问我道。
“我……其实……”我睁大了眼,犹豫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后,吞吞吐吐地赧然道,“您还记得我曾经和您说过,我……爱慕着一个男人吗?”
“记得。”
我咬咬下唇,垂头低语,声音像是蚊子哼哼:“那位讲经的阿訇,就是他的爷爷……”
白哈阿訇也是微微一惊,随即便笑了起来,摸了摸胡须道:“那还真巧。”
“是啊,真巧。”我的声音更低,还没想清楚自己应不应该再多说些什么,便听到白哈阿訇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有机会再聊。”
我有些失神,但也只能同白哈阿訇道了声再见,朝车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穆萨也回来了。我还咬着手指,想着怎么让白哈阿訇帮忙撮合撮合,便听到穆萨在我身边说:“今天周五,这周末我得回父母家住,今下午就过去。”
穆萨时常在周末陪伴父母,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我很自然地点头,说好。
穆萨却是沉吟着,片刻后说:“cece,刚才我爷爷叫我回去的时候,表情很严肃,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安。”
我心里咯噔一下:“你爷爷有说什么吗?”
“似乎是家里商量我婚事的时候,我母亲提起了你,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我的手心有薄汗渗出,紧张之余,还安慰他道:“没事的,先回去看看状况,我手机一直开着,有什么联系我就好。”
“但愿没事吧。”他吻了吻我的额头,轻巧如一片羽毛,痒痒的、不安的。我闭上眼,心想,最担忧也最期待的部分,总算要来了。
穆萨把我送回棕榈岛后,自己开车去了父母家。他走后的屋子,空荡得有些寂寥,只听见潮水拍打海岸的声音。我走出门,躺在别墅所附带的私人沙滩上晒太阳,思绪竟惴惴地越飘越远。
三年前的自己,怎么能想到如今我会过上这样的生活?住在这个被称为建筑奇迹的岛屿,每天伴着阳光、沙滩、海水,享受着种种奢侈的体验,同时又游走在一系列清规戒律之中。豪华到熠熠生辉,又朴素得清清静静。而我似乎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只是我不知晓,未来是否还能如现在这般。
这个问题,或许在不久见过穆萨的父辈后,就会得到解答。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自己想错了。因为他的父辈,根本没打算见我。
这天晚上,穆萨住在了父母家,没有回来。可奇怪的是,他连电话也没有给我一个,令我本就惴惴的心,又蒙上了一层不安。
第二天,直到傍晚时分,穆萨的电话才打来,声音很是疲倦,带着喑哑:“cece,我这些天可能都回不来。”
“是父母想让你多住几天吗?没事的,那就多陪陪他们。”我体贴地回应。
“我不知道要住多久,可能不短。”穆萨压低了声音,“他们突袭去我以前住的房子看过几次,都只瞧见佣人,有些怀疑。”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发现我们住在一起了?”
穆萨的家人,应当是不希望未婚**这种事发生的。如若确凿,对我和穆萨的今后,没有好处。
“还不确定,我告诉他们,他们来的时候,我恰好在出差,他们也知道我最近在接触公司的业务,也算相信。”
稍稍松了一口气,幸好穆萨还有这个借口,舔了舔嘴唇,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他们知道我吗?”
“我母亲前几天,同其他家人提起过你,可是……”穆萨哽了哽喉咙,有些伤怀地说道,“可是,我父亲听说你从前没有信仰,直接拒绝见你,我和母亲怎么说都没松口……”
我捧着电话的手一颤,他一句话就把我打到了谷底,头脑嗡嗡作响:“他们……是不是不希望你再见到我?”
穆萨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稳了稳心神,安慰我道:“别慌,他们现在还不确定我到底住在哪里,半信半疑的。而且,就算父母让我跟他们一起住,白天的工作时间也不会管。等这一两天过去,我就去找你。”
“是么?”我的神思经过短暂的游荡,因着他这句话渐渐恢复清明,“好,穆萨,那我等你。”深吸一口气,又反过来安慰他道:“兴许等你父亲这一阵缓过了就好了,我也会想办法的。”
无力地挂了电话,坐在窗户前的木椅上,茫然地望着窗外。薄暮冥冥,浪潮声声,复而掀起一股想哭的冲动。一直以来,我都想着怎么才能在他的父辈面前表现好,言行律己、甚至连阿拉伯语也熟练了许多,却未曾想,连见都见不到。
如今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能够帮我了。
这亦是我从最开始,便特意为自己留下的证据,如今,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穆萨不在,我每天都去清真寺的学习班,到第三天的时候,终于又轮到白哈阿訇讲经。课后,人潮散去,还余有好几个人围在白哈阿訇身边探讨问题,往常这个时候,我也会与他们一同讨论,但今天,我只是安静地坐在原位,表情低落,神色黯然地看着他们。
我之前的虔诚与积极,在白哈阿訇心中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今天这般呆呆坐在原处又不离开的反常行为,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白哈阿訇主动唤我过去,问我:“你今天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不必太低落,保持平和的心态最重要,真主会把一切安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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