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年大山里的锤炼和煎熬,我仿佛感觉自己已经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对功名利禄看得似乎有些淡了。
其实,我知道,我并没有达到如此清心寡欲的境界,我看似平静的心里仍然燃烧着熊熊的超越的火焰,我沉默的自尊和雪耻的欲求依然在内心深处涌动。
只是因为刘飞的提拔冲淡了我的喜悦和成就感,我已经将刘飞视为我前进道路上最现实的威胁和阻碍。
在今天这个时刻,我不想多想这些,于是,我换了一个话题:“老三,你这一年过得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我?”老三笑笑:“我已经辞职半年了!”
“辞职?”我有些意外,看看老三,看看晴儿。
晴儿冲我微微点头。
“是的,辞职了,”老三漫不经心地点燃一颗烟:“受老大人南巡的刺激,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唱着春天的故事,走进新时代……”
“那你现在干什么?”我紧盯着老三。
“我自己开了一家广告公司,承揽户外广告业务……”老三说。
“生意怎么样?”我问。
“马马虎虎还凑合,比上班赚得多,还有,关键是自由,我这人,最受不了单位里各种规章制度的约束,还是自己干舒服……”老三说。
“行,老三,我佩服你,”我说:“你能走出这一步,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像我,就不行,我不懂经商,不敢下海,如果我自己做生意,一准赔死……”
“你和我不一样,你走的是另一条路,你没必要辞职下海,”老三说:“你这个报社虽然是事业单位,但是,你们是党委的喉舌,是党委直属事业单位,属于国家干部身份,也算是个官场,依你的头脑和才华,好好干,不出几年,混个红顶子,没问题……这有权了,一定会有钱,这有钱了呢,却未必有权,还得看有权人的眼色,受有权人的制约……”
晴儿看着老三:“老三,峰哥没关系没后台,农村出身,在官场混,也很难的,说不定过几年,你发大财了,我们还得找你拿钱花……”
“呵呵……”老三笑了:“没问题,只要你们需要,吱一声,我大钱不一定有,这小钱,还是没问题的,小意思……”
晴儿看着我:“峰哥,老三的广告公司现在可是很红火的,抽空你给写个稿子报道一下。”
我笑了,隔行如隔山,晴儿不懂党报报道的范畴,我要是晚报记者,写一篇带有广告目的的新闻稿肯定是没问题的,这党报,根本就没有适合的版面刊登。
老三也笑了:“别,我可不想出这名,到时候拉广告的,拉赞助的排队上门,烦都烦死了……”
酒足饭饱,我还要回办公室上班,明天元旦放假,需要处理布置一些事宜。
老三要回公司,晴儿想跟我走,去我宿舍等我,她们学校已经提前放假了。
我没答应,知道晴儿到我宿舍,今晚就会在那里住,那张床是梅玲曾经住过的,我不能让晴儿在那里住。
我打算回头重新换一张床。
我知道晴儿今晚有很多话要和我说。
“晴儿,我宿舍很冷,没有暖气,你先回学校宿舍,”我给晴儿戴上绒线帽子,将晴儿脖子里的围巾紧了紧,拍拍晴儿的脸蛋,像我们以前曾经无数次的那样:“我下班直接去找你,今晚我们一起在你那里做晚饭吃!”
晴儿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点点头:“嗯……那你路上骑车小心点,路上有雪,很滑!”
我点点头,心里暖暖的,毕竟这一年来,我从来没有得到过女人的关心和呵护,心灵似乎已经变得僵硬和冷却。
然后大家分手。
我回了新闻部,回到我的主任办公室,坐在柳月曾经坐过的位置上,看着柳月用过的电脑发呆。
到现在为止,一年多过去,我没有任何柳月的消息,没有任何人告诉我,我也不会去打听。
我并不是不想知道,而是害怕知道,害怕知道柳月的不幸,也害怕知道柳月的幸福,我不想不敢不愿刺激自己,我脆弱的神经不能承受如此之重。
经历了这一年多的风风雨雨,想起我参加工作第四天的懵懂开端,想起我和柳月晴儿的悲欢离合,我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