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外孙女,罚了孙女,家里的其他孩子难免会有想法。
唯有稍加惩处,旁观苏家的作为,才最为合适。
他们带宋徽清宋徽婉来,本意是为了看苏碧曦,加深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么多年来,他们真得没有想到,宋徽清对苏碧曦,对于他们,对于自己父母,竟然有这么深的怨恨。
世间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
他们一心盼着孩子们好,夸奖自己的孩子,竟然会惹出这么大的祸患。
是他们没有教好孩子啊。
宋徽清错了性子,经过这回,不知道是否还能转得过来。
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
尽管有护工小心照料,贺铸然跟家人一再的悉心看护,炎炎夏日下,苏碧曦还是长了很严重的褥疮。
几乎是一夜之间,因为长期躺着,枕骨粗隆、肩胛部、肘等长期被压迫的地方,都出现了大面积的压疮。
因为免疫力跟抵抗力的极度低下,褥疮已经出现了水疱,感染,还有腐肉和焦痂的出现。
这是伴随着过敏的并发症。
褥疮是瘫痪病人一个无法避免的问题。
哪怕是再细心的看顾,都很难逃得开这个难题。
更可怕的是,每年都有超过六万人死于压疮合并征。
贺铸然看见苏碧曦几乎不满全身的伤口,愧疚懊恼地几乎想把自己暴打一顿。
他就是这么照顾曦曦的,把曦曦照顾成了这个样子。
一旁的护工杨姨也是自责,“都是我没有照顾好阿鹤。”
急忙赶来的宋宜跟苏彬檀都摇头,“你们已经够尽力了,谁也不想发生褥疮。”
阿鹤本来就是容易过敏的体质,季节变换的时候全身发疹子也是有的。
到了现在,情况只会更严重。
一旁会诊的几名医生走过来,眉头紧皱着,“现在只能先进行清创,最好不麻醉,再用药物治疗。病人的自愈能力,抵抗力低下,一旦感染了,恐怕要动手术。”
褥疮病人感染而死,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这样大面积的褥疮,必须立刻处理伤口。
只是苏碧曦现在全身瘫痪,身上都没有知觉,却并不代表着,清创的时候,她不会感觉到痛。
清创是不大的外科手术,能不麻醉,最好是不麻醉。
瘫痪病人的知觉神经都已经长时间没有感觉,麻醉只会带来更大的损伤。
并且由此,可以探查到,究竟苏碧曦的全身瘫痪,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苏彬檀点头,扶着宋宜出去了。
贺铸然却走向医生,“我穿上无菌衣,坐在一边。”
几位医生看向旁边的周成,周成想了想,便点了头。
作为神经外科的学生,贺铸然自然是经过外科小手术的实习,什么都不做,坐在一边应该是没问题的。
几个手术的医生护士洗了好几遍手,穿上手术衣服,戴上无菌手套,用无菌纱布覆盖伤口,先剃除了伤口附近的毛发,擦洗干净伤口。
医生拿生理盐水冲洗手肘上的伤口,一遍看向苏碧曦,“会痛吗?”
苏碧曦趴在床上,手被贺铸然紧紧握着,低声回道,“没有感觉。”
几个医生便动作了起来,用双氧水生理盐水反复清理伤口,并且做了初步的伤口排查。
只是等到医生清洗苏碧曦脖子后面的伤口时,一直紧紧盯着苏碧曦的贺铸然发现,苏碧曦的牙关紧紧咬住了嘴里的纱布,额头上瞬间布满了汗水。
几个医生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继续手上的动作。
清洗过后,便是切除腐肉跟坏死的皮肤。
苏碧曦已经能够忍受,整个身体裸-露在他人眼中的情形。
她别无选择。
她的大腿背面,整个内侧都长了大面积的褥疮。
一个全身瘫痪的病人,还能讲究什么尊严了。
切到苏碧曦肩膀,靠近脖子的第一刀,让苏碧曦控制不住地痛呼出声。
手术刀切在身上的痛,伤口太小了必须划大伤口,使得切口充分暴露。
一刀又一刀。
她脑海中想象,这些刀割在自己身上的情形,只觉得自己已经千疮百孔,没有一个地方没有刀在切。
她就像是砧板上的猪肉一样,被一刀刀切下。
她身上每一块皮肉都在颤抖,面部扭曲地跟恶鬼一样,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太痛了,太痛了。
这就是千刀万剐。
她痛得剜心剜肺,痛得刻骨铭心,痛得恨不得立时死了。
她根本控制不住地惨叫,哪怕是再高声地惨叫,都无法分担她的一份疼痛。
旁边的贺铸然脸色比苏碧曦的还要苍白,满脸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不断在苏碧曦耳边说话,“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坐在病房外面的宋宜抱着自己儿子的手臂,哭得肝肠寸断。
阿鹤究竟受了怎样的苦,才能痛成这样。
他们坐在外面,只听见阿鹤的声音,就觉得五脏六腑被刀子在割着。
真正被刀子割着的阿鹤,要有多痛。
上天为何要这么折磨阿鹤,折磨他们。
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苏彬檀的手紧紧捏着一旁椅子上的扶手,手上都泛着青色,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眼睛赤红,死死地盯着地面。
他必须一千次一万次地警告自己,不要冲进去阻止医生。
他恨不得立刻让这场手术中断。
不知道医生究竟做了什么,苏碧曦忽然声嘶力竭地尖叫了一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