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映川微微瞑目跪坐着,口中徐徐吐纳,一股氤氲青气吐出,既而睁开眼,手指抚弄着晏勾辰遍布指印的臀部,指尖划到黏腻的臀缝中间,在红肿充血的入口若有似无地勾留了一下,顿时引得对方身子一紧,师映川深邃幽暗的赤眸中泛起慵懒的笑色,道:“……有点弄伤你了。”
晏勾辰伏在枕间,微微喘息道:“还好,歇一会儿就是了……”师映川俯身压在他背上,牙齿咬住他的耳垂,道:“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有十多年了罢。”
他语调温和,声音如同流水一般清亮悦耳,尽管已是耳鬓厮磨多年,晏勾辰也还是忍不住心中一荡,随口道:“是啊,也快二十年了。”师映川脸色平和,手指插在男子散乱的发髻中,揉按着被汗水弄湿的头皮:“我是看着你从一个皇子一步步走到今天,现在想来,真有不少感慨,回首过往,真的恍若一梦。”
听他这么一说,晏勾辰心中也是思绪起伏,颇有感慨,一时间却是说不出话来,师映川这时披衣而起,道:“今晚就留宿在我这里罢。”晏勾辰道:“好。”说着,不觉扭头去看师映川,只见对方身材高大,容颜绝美,再不是当年初见时的平凡男孩模样,想到两人这些年来一路互相扶持走到今天,终于创下这个局面,心中不禁柔软起来,但下一刻,却又想到现在天下已经即将在手,基本上再无人可以对抗,一切都在掌握中,然而真到那一天,自己就真的再没有任何担心了么?不是的,因为还有这个人,这个一直以来给了自己坚强依靠的同时,又仿佛一座大山般压在头顶上的男人……晏勾辰闭上眼,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与思考问题的方式,尤其是随着地位的变化,权势的上升,力量的增强等等,对待同样的事物就会有了与从前不同的看法,许多事已经无关正义与邪恶,情感与理智,而是成为了权衡利弊与计算得失,而自己,也不例外。
这世上也许从来就只有共患难,而不能有同安乐罢……晏勾辰默默想着,他知道当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也许就是矛盾与利益冲突爆发的时刻,到那时,究竟要何去何从?他看了一眼正扎起一头散乱长发的师映川,心中忽地茫然起来。
☆、三百二十三、沉沦
晏勾辰心中微乱,他看了一眼正扎起一头散乱长发的师映川,心中不由得有些茫然起来,难以真正平静下来,他仍然还保持着趴伏的姿势,眼神复杂而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枕边人,事实上他的情绪也非常复杂,甚至复杂到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晏勾辰知道自己是变了,哪怕还是同样的人,只因为站的高度变得不同,所以在看待同样的问题时,就会有着大相径庭的不同想法,若是当年的自己,又怎会对师映川有这些念头呢?
不过以现在师映川的修为,五识五感都敏锐之极,哪怕只是被人稍微集中精神看着,都立刻会有所感应,因此师映川便扭头看了过去,对着晏勾辰淡淡笑道:“在看什么?”
晏勾辰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在师映川看过来的瞬间,他的表情就已经恢复如常,微笑道:“……我是看你看得出神了而已,毕竟面对着天下第一美人,我相信没有人能够舍得将目光离开你哪怕片刻。”他说得轻松,然而心绪既生,那么就很难止住,更不用说当作没有发生过,这也是七情六欲之所以无法摆脱的重要原因,因为这不是用理性就可以控制的。
听到情人这样赞美中带着亲昵调戏意味的话,师映川不由得哂笑,他望着晏勾辰不着寸缕的身体,不以为意地道:“若是其他人说这话也还罢了,你却是跟我在一起十多年,即便真是天仙也该看厌了,现在倒说这种调笑的话。”晏勾辰这时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他慢慢翻过身,尽量不要牵动身下酸疼的秘处,笑道:“那只是因为你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而已,所以你不会明白别人看到你时的想法……别说十几年,就算是一百年,我想也不会有人看厌。”
师映川哈哈大笑,一张完美绝伦的面孔上,焕发出令人惊心动魄的光彩,说着:“我哪里会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我只是不太在意皮囊的美丑而已,而这身体本质上的力量和潜能却是我再看重不过的,我相信我基本不可能再找到比这更好的了,所以尽管我有重生之术,但这具肉身如果不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是绝对不会舍弃的。”晏勾辰听到这里,眼神几不可觉地微微一闪,就笑道:“人人都知道你有一门秘法,能够转世重生,虽然听起来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但既然是发生在你身上,那么很多人还是倾向于相信的,不过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也没听你主动说起过这门秘法……照你那样说,岂不是你就相当于永生不死?”
师映川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哪怕是枕边人也不行,不过他也没有故意用假话糊弄晏勾辰,只摇了摇头说道:“哪有那么容易,这是有限制的,况且一旦使用,我虽能重生,却也失去了这具珍贵之极的肉身,损失太大,所以这门秘法听起来让人眼红,但实际上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也就算是一个鸡肋而已。”晏勾辰听了,静了片刻,忽道:“那你可愿教给我?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不过我自己很清楚自己的情况,这辈子就算能够侥幸晋升宗师,也不过是比其他人多活些年罢了,不像你,也许会有真正永生的机会,哪怕希望很渺茫……如果我日后寿元耗尽,有这门秘法,至少可以让我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师映川听了,深深注视了晏勾辰一眼,既而摇头道:“不是我藏私不肯,而是我的情况很特殊,除了我自己之外,其他人是无法使用这法子的,不然我早就把这方法传授给了最亲近的几个人。”晏勾辰闻言,微微叹息,尽管以他的敏锐,早已猜到这法子肯定是有什么缺陷,不然以师映川并不敝帚自珍的性子,至少也应该教给少数亲近之人,毕竟这对师映川本人的利益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但猜测归猜测,现在亲耳听到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师映川青丝如瀑,整个未着衣衫的身躯宛若一尊洁白美玉雕刻而成的完美艺术品,他一双洞悉世情的眼睛敏锐察觉到晏勾辰所表现出来的异样,就有些感慨,微笑道:“……很失望?”
晏勾辰闭上眼,道:“原本就不曾抱有多大的指望,又谈得上什么失望不失望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同时也有些意外,原本他以为自己至少也应该会有一些嫉妒之意,但没想到眼下心情却是这样的平静,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对方是师映川么?对这个人,自己是有几分真情?这样胡思乱想着,就听师映川说道:“……人各有命,有些事情强求不来,你能够看得开,这是好事。”晏勾辰没出声,似乎真是累了,他默默看着窗外,神情有些萧索,现在虽然还没有到晚上,但是天色阴暗,又下着雪,与夜间也相差无几,雪落在窗上,因为屋内暖和,因此雪花很快就化了,自己这样的凡人,说穿了又与这雪花有多少区别呢,终是要消失的,与之相比,可以让人生从头开始的师映川,是多么的幸运啊。
师映川随手披上一件外衣,过去扶他:“你是要先歇一会儿,还是我先带你去清洗一下?”晏勾辰微微睁眼,缓慢坐起身来:“我还是先洗个澡罢,身上黏腻腻的,不好受。”师映川就拿了衣裳将他裹住,两人去沐浴换衣,由于晏勾辰今天要在这里留宿,因此早有人去宫中将那些需要他批阅的公文等物取了来,晚间两人在暖阁用过饭,晏勾辰坐在炕上处理公务,师映川在旁边割开手指,以精血祭炼北斗七剑,一时室内静悄悄的,无人出声,半晌,晏勾辰拿起一份加急线报,看过之后,放到一旁,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了看对面正专心致志忙碌着的师映川,忽然就开口说道:“……关于断法宗,映川,你是怎么打算的?”
师映川不期然他会问起这个,愣了一下,才脸色恢复如常地道:“还能怎么办,自然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晏勾辰的目光在他脸上一转,似乎想从中发掘到什么,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并不能以此探察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因此摇了摇头,索性直接说了:“我的意思是,你是否是要彻底断了它的传承,行那灭宗之举?”师映川闻言,眉头微扬,他生得玉面凤目,只这样微微一扬眉,立时就有一种天然威仪,他收起北斗七剑,很干脆地说着:“我不知道。按理说我应该那么做,毕竟当初就是出身断法宗的赵青主害我国破身死,但这一世我偏偏却是受过断法宗恩惠,没有它,也不会有我的今天,所以我很难决定究竟怎么做。”
晏勾辰点了点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换作任何人都会这样想,不过……”说着,晏勾辰却是目光炯炯看着师映川,道:“你对连江楼当真已经没有情意了么,你说过,你不会杀他,所以我有些担心他日后会对你造成影响,当然,你也可以认为这是我的嫉妒心在作祟,但是映川我还是要说出来,因为我从来都不敢低估了这个人,这样一个隐忍多年,为了目标甚至连自己都可以毫不犹豫舍弃出去的人,我觉得太危险了,说实话,我在怕他。”
师映川的眼睛在灯光中泛着幽暗的光,道:“他的确是个危险的人,不过这与从前不同,我不会再相信他,等到我镇压他之后,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不被信任的人,任凭他再智计百出,也是无用,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尽管安心就是。”晏勾辰手中的笔下意识地转了几转,低声道:“虽是这样说,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隐隐有些不安。”师映川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了症结所在,就道:“你是担心我再次受他迷惑?”晏勾辰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很直接地道:“不错,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我相信你在其他的事情上都是可以把握自己,做到理智对待任何人与事,但惟独连江楼……我实在不敢肯定。”
晏勾辰说到这里,不免叹息:“情之一字,最是难测,纵然时时提醒自己,但人的心又岂是理智就可以控制的?我怕你时间长了,渐渐就……毕竟他与你之间的纠葛,非同一般,我的担心并不是没来由的。”师映川听着这些话,眼中微微泛起阵阵的赤色光芒,瞳孔表面如同有着无形的火焰在静静燃烧,他忽然哂笑一声,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像是抓在掌心里的沙子,不论是摊开手掌还是握紧了手,它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一点一点地流出去,除非你一开始就不是把它攥在手里,而是放在心里……”
师映川面色淡淡,从中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但事实上他的心里却是有一丝丝的凄凉之意,这并不奇怪,毕竟再如何坚强的男人,心中也一定会有脆弱的地方,只听他漠然说着:“当我伸出手的时候,如果对方没有选择来牵我的手,那么,我不一定会继续固执地等待,我可以选择收手……当年他决然负我之时,那般决绝的情形,而那时他又怎会想到,多年之后,会有这么一天?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若说在当年从断法宗逃脱之前,我还有些妄想的话,但是从那一日之后,被现实当头一棒,我才忽觉本心,在经历了这许多波折之后,当初我与他之间的那些真情真爱,还能剩下几分?纵能后来再聚守,两两相对,但哪里还能回到从前,这世间再有如何坚定不移的感情,也经不起过于沉重的摧折。”
师映川的声音一向十分悦耳,眼下也是一样,但是倘若仔细品味,就能体会到一丝倦意与落寞,晏勾辰见状,不好再说什么,师映川却注视着他,淡淡笑道:“勾辰你知道么,在我是宁天谕的时候,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儿女,但我有赵青主,所以我就以为我已经拥有了全世界,可是到头来却发现原来都是假的,而当这一世我是师映川的时候,我有亲人,有朋友,有孩子,有伴侣,却没有连江楼……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有些东西却还是相同的--那些爱我的人,往往因我而死,而我爱的人,想让我死……我要改变这一切,一定要。”
室内再次变得安静起来,这时师映川却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雕像,大约只有不到一寸高,依稀是个女子,表面类似奶油色,乍看上去好象是石料,不过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上面有着木头才会拥有的特殊纹理,晏勾辰见师映川拿着这么一个东西在灯下端详,就有些好奇,道:“这是什么?”师映川没有应声,过了一会儿,才道:“……是凤沉舟的遗物。前时他战死之后,有人从他身上发现了此物,就到了我手里。”
说着,就将手里的雕像递了过来,晏勾辰接过来一看,顿时微微一愣,却见这雕像眉目秀丽,容貌极美,身段亦是窈窕动人,尤其那脸上所展露出来的情态,几乎活灵活现,而且以他的身份见识,一眼就判断出这雕像的材料乃是乌兰国特产的白岫木,十年才能长出一寸,是一种非常珍贵的木料,价格远胜金玉,其实这些也还罢了,不算什么,真正让晏勾辰感到惊讶的原因,乃是这雕像的模样,分明就是师映川的妻子皇皇碧鸟!
如此一来,即便是傻子也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皇皇碧鸟自年少时就心仪师映川,这是人所共知的,所以这分明是凤沉舟单相思,私下爱慕着皇皇碧鸟,这才会随身带着对方的雕像……一时间没人出声,晏勾辰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此事尴尬,说什么好象都不妥,而师映川则是因为某种心情令他不想出声,他从晏勾辰手里拿回木雕,此物是凤沉舟贴身带着的,一直到死也还带在身边,可见凤沉舟对这雕像的珍爱,师映川看着雕像,这是凤沉舟在这世上最后留下的痕迹,尽管自己与其并没有太深厚的交情,从前也只算是相熟的朋友而已,但此时此刻,师映川还是有些淡淡的怅然与说不出的寂寥之意,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就道:“我后来才想起来,碧鸟有一次无意中说起过,在我少年时外出游历的那两年里,有一次她离开宗门,在外办事,却不慎遇险,当时恰好凤沉舟路过,帮了她的忙……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我想,说不定在当时,凤沉舟就对她有了牵挂罢。”